第一章 水浒酒局系列
第五节 酒色财气
宋江，我在以前的文章里是把他叫做秘书长的，那么究竟对不对呢？这个要从头说起。
在宋代，一般的县衙里，共有八个押司。参照书里说的，宋江可以接待府衙派来的地区公安局长何涛，再看看他和朱仝、雷横两个公安局长的关系，就会明白，宋江应该是这八个人里的长官，这个应该不会错。
至于那个张文远，只是一个贴书押司，什么是贴书押司？说白了，就是替宋江他们八个人打下手的一个专管书写公文的实习生而已。
在宋代，官与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通过科举考试的人就会有功名，最次是从七品，这是官。而那些名落孙山的，如果到公家当了差，就叫做吏。在那个年代，科举考试录取的人太少，像郓城这样一个小县城，充其量也就只有县太爷一个人而已。一个人管理一个县城，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就必须雇佣一些吏，吏的权力也是不小的。
宋江在那个时候，已经“吏道纯熟”，什么是吏道呢？在宋代，如宋江那样的，还是有一点工资的，大约每月三五两银子，但如张文远等人，月薪就很少了，连吃饭都很成问题的。挣这么点钱，还不如做个小买卖，就连武大郎那样的，卖炊饼一个月也有不错的收入，作为县里场面上的人物，肯定不会缺了油水，那么钱怎么挣？呵呵，这个大家都清楚。大家可以参照雷横，这家伙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无论晁盖、宋江还是后来的梁山，能拿就拿，只要有钱，啥事都不是事儿。所以说，吏道，就是捞钱的门道而已。
你看宋江，每每“仗义疏财”，十两、五两的银子拿出来，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那么，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嗯，一句“吏道纯熟”，足矣！
说正事。
阎婆惜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我们还是看看她老妈说的话“我这女儿长的好模样，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从小在东京时，只要去行院人家串，哪一个行院不爱他。有几个上行首要问我过房几次，我不肯”。
嗯，行院是个什么地方？在宋代，就是妓院，行首就是老鸨子。这个......是大部分男人的最爱。
但是，宋代的妓院又和现在的不同，里面的人分为倡、伎、俳、优、伶，一些女艺人的总称而已，年龄一般在十二岁到十八岁之间，不仅人要有姿色，而且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品酒行令等等无所不通。当然，那时候，艺人的地位极低，到最后做些皮肉生意是必然的。
这种地方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来的多是达官贵人，当然，也有如柳永那样的才子，但他们不过是行院招揽生意而做的附庸风雅的活广告罢了。
所以说，阎婆惜还真不是一般的女人，宋代的名妓如苏小卿、李师师、梁红玉估计大家都知道了，李师师是宋徽宗的相好，梁红玉是大将军韩世忠（和岳飞平级）的女人。
嗯，这里要多说几句废话。介绍一下宋朝的夜生活。
我们着重说一下阎婆惜、李师师等人。
因为阎婆惜和李师师同为东京行院出身，所以有人开玩笑说宋江和宋徽宗是连襟。但只是说笑而已。真正和宋徽宗做“连襟”的，其实另有其人，谁呢？就是周邦彦。
野史记载，一日周邦彦正和李师师同学恩爱，结果宋徽宗就来了。当然，那句“禽兽！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的台词是没有的。周邦彦很自觉的钻到床下，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尽了君臣之礼。而且有感而发的写下千古名句“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这是正宗的连襟。（有伤大雅，娱乐一下而已，所谓上流与下流，一床之隔罢了）皇帝和大臣做出这样的事，在理学大盛的宋朝，绝对是奇葩新闻。所以，我们有必要到那个时代去看一下了。
宋代是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宋真宗曾经有句著名的劝学诗“书中自有颜如玉”，赵匡胤为了避免陈桥兵变重演，极力淡化武将的权力，公然向文臣武将倡导：“多积金钱，厚自娱乐......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宋仁宗、宋真宗等帝也屡劝百官以声色自娱。于是，宋代官僚士大夫蓄养家妓成为一种时尚，几乎普及化、大众化。时人有言：“两府两制，家中各有歌舞，官职稍如意，往往增置不已。”南宋王懋《野客丛书》则说：“今贵公子多蓄姬媵。”姬媵是什么呢？姬，就是买来的侍妾，媵，就是陪嫁的女人。
别的人就不说了，我们来看看那些老熟人吧。
史载，当年苏轼“有歌舞妓数人”，其中有个叫朝云的，估计是大家都知道的，曾经有个梁师成自认是苏轼的私生子，说是苏轼被贬谪的时候，把一些姬妾都送了人，其中一个送给了姓梁的朋友，可是那个小妾当时已有身孕——结果就有了梁师成。当然这个事是做不得真的。但是既然梁师成敢这么说，那么苏轼有不少姬妾这个事，就是肯定的了。
还有，我们认识的各位儒学大佬，除了王安石和司马光，其他都不能免俗。欧阳修有歌妓“八九姝”，杨震“有十姬”，张渊“买佳妾二十人”，韩侂胄有“爱妾十四人”，李允则有“家妓百数十人”......晏殊作为宰相，大约有二百多，《清波杂志》有一段记载：“士大夫欲求保富贵，动有禁忌，尤讳言死。独溺于声色，无所顾避。”
由不得你不相信，史料具在，证据确凿。
苏东坡，这哥们儿在杭州西湖宴饮，招妓女1000余人，嗯，你没有看错，四位数，而且浩浩荡荡，招摇过市。嗯，就是这么“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的。
后来的柳永，本来是官宦世家，偏偏喜欢留连“三瓦两舍”，他写的《望海潮》，也真实的记载了当时的繁华糜烂，“羌管弄晴，菱歌泛夜”，自己天天与妓女厮混在一起。
你觉得奇怪吗？
但在当时，他们才是真正的名人，受万人景仰。宋朝的人们，崇拜的就是这类人物。那个时候，喝酒的时候没有几个“点歌”的，是很没面子的事。宋朝官场，有庞大的官妓队伍，专门伺候官员们取乐，官场上的迎来送往，歌妓是必需品，可以出发票，实报实销。
就这样，在皇帝和大臣、名士的以身作则下，人们终于“谨遵教化”，深刻领会了官家精神，紧紧团结到以宋徽宗为核心的领导们周围了。
在唐朝，设立了教坊和梨园，就是所有娱乐场所的总称。但是大多是为官员准备的。
到了宋朝，好了，老百姓有福了。
娱乐业终于转为公私合营了。在这里，官营的我们就不要多说了。只一点，就会明白，宋代大将韩世忠，有四个夫人，其中三个就是妓女出身，包括梁红玉。
宋朝有最牛逼的娱乐明星制造业，就是我们原先说的“行院”，在这里，无数的女孩从几岁起就接受职业培训，学习课程包括琴棋书画、音乐、舞蹈、酒令等等，等到十二岁左右，开始实习，十四岁正式上岗，算是毕业，学习成绩好的，可以拿到京城户口，就在京师的高等消费场所。差一点的就到各地的“勾栏瓦肆”谋生，二十岁左右退休（后来雷横看中的那个白秀英，就是一个退休的），淘汰率很高。当然，很多没等到退休就钓到金龟婿，嫁人了。就算没有嫁人，几年里挣得钱也是天文数字。
所以，我们也就可以理解阎婆惜的父母为什么要从小送她到行院了。因为，说不定就会傍上韩世忠、周邦彦等达官贵人。“笑贫不笑娼” ，当时，就是这么一个风气。当然你非要说别的什么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嗯，我不反对。
大宋，无论文臣武将，竟然天天如此度日，虽然GDP约占世界上23%，又有什么用呢？所以，才会盗贼蜂起。所以，才让一个野蛮部落从容灭亡。
阎婆惜的父母为什么把女儿送到这种地方？嗯，历史原因我们已经交待清楚了。作为人之父母，这么做确实有点不是玩意儿，但无非就是为了傍上一个有钱有势的，从此可以衣食无忧。至于后来为什么没去行院，书上没说，我想大约是还有一点做父母的良心？也许吧。
但后来到郓城，丈夫病死，衣食无着，所以就不得不想办法把女儿嫁了，这么一个尤物，就落到宋江的手里。是不是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王婆来说媒的时候，宋江开始是推脱的，这个当然有点假，为什么这么说？往下看，宋江娶了阎婆惜做外室，“没半月间，打扮得婆惜满头珠翠，遍体金玉”，如果不愿意，怎么会这么舍得花钱呢？
有人说，还天上掉馅饼？不是天上掉绿帽子？
哈哈，这个绿帽子，真的是张文远给宋江戴上的吗？宋江是什么人？暗通梁山的人，只需打个招呼，自然有人来要张文远的命！
但宋江确实是戴了绿帽子，那么，这顶帽子是谁给他戴上的呢？答案是:他自己！
不信？我们往下看，“初时宋江夜夜与婆惜一处歇卧，向后渐渐来的慢了。却是为何？原来宋江是个好汉，只爱学枪使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我以前看过一些文章，竟然是说宋江的肾有点问题，这个说法有点可笑。
那么究竟为什么呢？
我想，只有两个原因。一，玩够了。二，心疼钱。对于宋江来说，第一个原因倒在其次，我想主要是第二个原因吧。对于宋江这种人来说，即便是色艺双绝的阎婆惜，也有看腻的一天。更何况，她母女二人确实花钱太多了，这从二人的衣食住行可以看得出来。宋江毕竟不是宋徽宗，没有那么多钱。
那么，既然看腻了，当然就想甩包袱，甩包袱自然要找一个倒霉蛋。
有一个现成的傻子。
怎么做才能不露痕迹呢？我们来看看宋江的心机。“一日，宋江不合带后司贴书张文远来阎婆惜家吃酒” ，宋江与那张文远的关系，是上下级的关系，谁会让一个下级到自己的二奶家喝酒呢？
我们先看看宋江物色的这个张文远，“那厮唤做小张三，生的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漂蓬浮荡，学的一身风流俊俏，更兼品竹弹丝，无有不会”。
看看宋江的眼光，这个张文远是不是和阎婆惜是绝配...就像下雨天、音乐和巧克力？
来家饮酒的时候，二人眉来眼去，宋江怎么会没有察觉？那阎婆惜“等宋江起身净手，倒把言语来嘲惹张三”。这个时候去上厕所，真的是时候，估计宋江在厕所里会说:两个二百五，你们就作吧。
给这二人牵线成功后“自此有个月不去，阎婆紧使人来请，宋江只推事故，不上门去”，期间关于二人的风言风语很多，宋江却不管，这对于一个在县里有头有脸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那宋江为什么就忍了呢？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
在宋代，不像我们现在的包二奶，即便是娶个外室，也是有典身文书的，要想休掉，也不是写一封休书那么简单，古代休妻有“七出”的理由，而在宋代，对妇女的保护就更周到了。甚至提出财产分割的条文。这里，我们就不讨论了。反正，休妻，是需要很大一笔银子的。但如果一个女人不守妇道，那就简单了。可以一分钱都不用出的。
一个人内心是怎样的龌龊，才能想出这种主意？
及至后来，为夺书信而怒杀阎婆惜，其实，真的非要杀人吗？一个只爱抡枪使棒的“好汉”，要从一个弱女子手里抢一封信，真的有那么难吗？还是阎婆惜非要那一百两金子的缘故呢？
当时，阎婆惜提出三个要求:一，嫁给张三。二，房屋、家当。三，一百两金子。
第一、二条，正中宋江下怀，所以他一口就答应了。但第三条是万万不会答应的，本来宋江的计策就是为了省钱，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是万万不会干的。
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见自己计划落空，还白戴了一顶绿帽，一时冲动，这才杀人落草。
至此，酒色财气，一样不少。
我记得前段时间看过一个笑话，说的是如何处理二奶这种不良资产的。说一个老板和二奶腻味了，想甩掉，但二奶要很大一笔钱。这个老板就想了一个办法，给二奶报了一个MBA学习班，那里面都是有钱人，很快，二奶就和其中一个搞上了。为了不让老板说出以前的历史，不但不要钱，还给了老板一笔封口费。这个，大约就是跟宋江学的吧。
可见生意场上，并不一定要只读《三国》，有时候，读点《水浒》，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知道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