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是夏天来了

黃昏的時候，他去了趟外婆家。

外婆家不遠，也不過就是一條大馬路穿過一條小馬路再走一段小彎路就到了。

在濕漉漉的地面上踩過一個又一個的水坑之後，他抬頭，看見了那個在遠處安靜地坐著的老人。

廊檐下的老人，靜靜地撐著自己的下巴，渾濁的雙眼看著不遠處，也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腳邊是堆置著的柴木，大抵是天氣晴朗時候去田地裡撿拾回來的。

他在遠處停下蹦躂的腳步。

就那樣，在如煙薄色里望著那個已然老去的女子。

她的灰白色長髮已經日漸稀疏，他似乎還能想起她用手指輕梳慢攏著拿夾子固定的模樣。

人雖老去，對自身卻仍是愛潔淨。

衣衫洗得發白起了毛，那件件款式質樸舊樣的衣衫，卻因為承載了歲月的痕跡反而覺得如此好看。

「外婆」

「外婆？！」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嗯？是七七呀，你怎麼來了？」隨即要撐著木椅背上要起身。

「你媽呢？今天上班嗎？」

「嗯，媽說讓我來給你送袋桃子。」少年把沈甸甸的桃子拎到外婆眼前，笑眯眯地說，「外婆這桃子可甜了，而且很水潤。」

「你吃，我給你去洗。」

「好。」

外婆從他手裡接過那袋桃子，挑了一顆特別飽滿圓潤的還有一顆相比之下大概要自慚形穢的，進了天井。

少年看了一眼外婆的背影，轉回了頭。

拎了一把小板凳，坐在凳子上伸長了腿，然後輕輕地揉了揉被袋子勒出來的紅痕。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彎了嘴角。

「七七，吃桃子。」

他抬起頭，從外婆手裡接過那顆洗淨的粉嫩桃子，還沒撕開外皮，就已經能聞到蜜桃獨有的清香。

他看了一眼外婆手裡的小桃子沒說話。

「外婆，桃子可甜？」

「甜，好吃。」

「七七，明年該上高中了吧？」

「嗯。」

在漸漸籠罩下來的暮色里，他和她靜靜地坐在門口，一起看著遠處。

明明好像沒什麼可看的，他卻覺得此刻的靜謐被內心歡喜。

「外婆，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是夏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