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门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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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夜班火车，我才发现临时买的火车票，座位刚好靠近两节车厢交界处，又是靠近走廊的位置，来来往往的人不时地碰到我，使我本来烦躁的心情更加焦灼。晚上的火车冷气开的温度很低，冷得我不停地打喷嚏，套上一件防晒衣根本无济于事。

坐我旁边的大叔善意地提醒我，晚上冷，最好穿上外套。我告诉他出门走得急，就只顺手拿了一件防晒衣。他又询问我哪里人，要到哪里下车，我胡乱回了他。过了一会儿，他说他带的衣服多，帮我拿一件先让我穿上。虽然我冷得已有些发抖，但想起平日里家人万般叮嘱不能随便吃、拿、用陌生人的东西，何况现在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我不得不提高警惕，多长点心眼，于是委婉地拒绝了。大叔以为我跟他客气，根本不管我说什么，坚持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硬塞给我，我推却不了，只好接过来拿在手里。这是一件黑蓝格子棉布衬衣，很软，能微微闻到一股衣服长期压箱底的潮气。我尽量把衣服离我远一点，试图屏住呼吸，不去闻。大叔看到我不穿，又建议我盖在腿上，我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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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面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圆圆的脑袋，黝黑的皮肤，健硕的体态，一看就知道这在农村一定是个好劳力。大叔和我推搡着衣服时，男孩就一直傻傻地看着我笑，那笑意里隐隐约约藏着天真、无邪。我被男孩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地抱紧自己胸前的书包低下了头，但是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行为不礼貌，继续盯着我傻笑。我有点生气，瞥了他两眼，希望他收回自己肆无忌惮的目光，谁知，他笑得更厉害了。我决定使出我的杀手锏，挑衅般狠狠地瞪着他，这下他好像有些害怕，目光开始躲闪。我乘胜追击，终于，他落荒而逃，再也不敢抬头看我。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他的目光像天空中划过的流星，由明到暗，继而销声匿迹了。

我心里有几分得意，一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件事，好像一下子隔了几个世纪，我都快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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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疲惫，靠着椅背，眼睛却睁得老大，看着旁边交谈的人出神，心里却不知道想些什么。大叔跟周围的人在兴奋地攀谈，原来，他儿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工作，老伴半年前来北京带孙子，留他一人在家没意思，他这次来北京一来是想孙子了，二来是想找个工作赚点钱，帮衬儿子还房贷。旁边的人听了直夸他儿子有出息，都在京城成家立业了，大叔这以后呀，净享儿孙福了。

“我也是去北京享福的。我大舅说，来北京就可以挣大钱天天吃肉，嘻嘻……”男孩冷不丁地冒出来几句，旁边的人哄堂大笑，纷纷打趣他。“你准备干什么挣大钱呀？”“挣大钱不光可以天天吃肉，还可以娶老婆，哈哈……”“我才不娶老婆，我挣钱给我妈看病，让我妈天天吃肉。”男孩着急着分辨，脸憋得老红，眼睛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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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火车突然停了，冷气也关掉了，车厢里更加热闹起来。乘务员过来说，因为给别的火车让路，临时停靠一个小时，大家可以下火车透透气。男孩猛地跳起来，欢呼着涌向门口，去透气了。

“唉，真是个命苦的孩子。”和男孩一路的人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叹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这里有问题。原来在家有老妈照顾，现在他妈病了，卧床不起，害怕哪天不行了儿子没人管，把他托给我带到北京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可哪里会要他呢？”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男孩会一直看着我傻笑呢。

车厢里越来越热，我开始坐立不安了。大叔去北京找儿子，男孩去北京找工作挣钱给妈妈买好吃的，我去北京干什么呢？
几个小时前，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被妈妈说落了几句，我跟妈妈大吵了一架，拎起书包，就跑出了家门，身后传来妈妈的责骂，“你今天敢出这个门，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我在心里发誓：那行，我就四处流浪，再也不会有人来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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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直奔火车站，买了一张将要发车去北京的票……

现在，我突然后悔了，我想回家，我想妈妈了。翻遍了书包，也没有找到手机，大叔好像知道我要打电话，拿出自己的手递给我。

我拨通了家里的号，电话接通了，一张嘴就哭了起来，“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