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不能找到北

前些天,在西安莲湖区的工地上,有门窗师傅过来测量阳台的窗户。

他问我:这是北阳台吧?

我一向对自己的方向感很自信,就告诉他:不对不对,这是南阳台。

一直到几天后,我向外甥求证,外甥打开手机的指南针告诉我:这是北阳台。

来西京多天了,没有找到北,我的脸似乎有点挂不住了。于是,我大言不惭地为自开脱道:你瞧,测量师傅是带着媳妇过来的,不然也会和我一样,根本找不到方向。

我的北我的方向留在了帝都,一个我穿着短裤出来,过立冬仍不能回去。这不,好不容易订了车票,准备好归程,结果,又出来了一个美丽的新名词:静默,静到默到我无法动弹,至今仍无法归去的地方:北京。

                          (二)

从北京到西京,从现在的帝都,走进昔日的帝都。临行前有好事的VX好友:一生,何求郑重地告诫我:“老大,从西边取点经再回来哈… …”

“好的,二师兄!” 我坏坏地回敬道。

说实话,对于设计,我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丝优越感来的,多年的天下行走和设计生活让我有些许自信。

在西安受到前同事兼好友麦子老师还有朋友们的热情接待,亲人们也都在,这让我无形中有种回家的感觉。

几天后,我应麦子老师的邀请参加了他们的一个公益策展:生活美学(布)艺术展,展呈做的很有创意,获得出人意料之中的好评。

重新翻阅麦子的朋友圈,西安同仁们每次公益展都做的非常好,并且极具创意,用心之至,让我很是惊讶。

现在大家谈设计,大多谈北上广深杭,还有成都和重庆氛的设计氛围,鲜少提及西安。而今天,西安的同仁们除了脚踏实地做着好设计,还在以特立的形式默默地做出新的尝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设计师要找设为之用的材料。设计工作之余,我考察了西安的建材市场,和帝都四环没有建材城不同,西安建材市场二、三环等都有,辗转大明宫、红星和居然之家大大小小多家建材城,惊觉很多材料品牌和北京完全是同步的,甚至,在北京没有坚持下去的一些国内外高端品牌,在这里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方向。

及至工程开工之初,在北京工程多年来西安也多年的工长陈庆松,给我介绍了陕西的木工师傅。

从事工程设计工作多年,还从没和陕西的师傅有过交集。木工师傅李就那么憨憨地笑着,带点儿兵马俑的表情,清清淡淡,从从容容,到底做的好不好,我心里还是有所期待。结果,一搭手,他和我讨论除了细部节点,还有空间动态的变化尺度,精确到多少毫米才会更漂亮。

这太让人意外了,工人师傅们如果懂得审美,果与所料,接下来一切都会变得顺畅和玩美。

法国作家雨果在他的作品写圆明园的辉煌成就就写到:具有诗人般忧郁气质的中国工匠们。

时代可以改变一代代匠人的阅历和气质,今天的这些匠人们通过找寻失落的幸福仰望天花板来获得空间比例与美的感知。

                        (三)

据说有一届世界建筑学会在日本召开的,中国建设部派清华大学参加此次盛会,与会的建筑师们就世界建筑的趋势发展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三十年来世界哪个国家建设的摩天大楼最多,工程建设最快?自然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四十年,各个城市的建筑群如雨后春笋麟次栉比地耸立起来,数据显示全球百米超过85%以上都是我们国家的工人建造的。因此,我国也获得“基建狂魔”的称号。

我国有很多知名建筑都获得世界建筑学会的大奖,独领风骚。

可是,令人尴尬的是,比对发现,中国的知名建筑外观多不是中国自己的建筑师设计的,而是国外建筑师操刀的。鲁班故地耍大刀,这的确有点过分了。

按说勤劳智慧的中国人民从不缺乏创造力,结果,最大最好的利润被人在门前切走,这就有点意思了。

建筑师们茶与饭后之后,也曾就这个问题展开了讨论。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追根溯源,他们从大学的课程里找到了答案:我们大学建筑系必修课没有哲学课,也没有美学课。

这个信息来源真实性尚且不论,但我们大学建筑系课程的确是有缺陷的:中国几乎所有的大学都不教授中国建筑学,我们所学的都是西洋建筑学。建筑系也只是选修一下中国建筑史,然后就啥也没有。

不仅是建筑设计,什么平面设计,产品设计等等设计,都把中国的当做历史,没有成体系的完整理念的中国(本土建筑)设计学,更妄想哲学、美学和古建学等。

国人常说:三千年历史看陕西,在西安的大街小巷中穿行,尤其在城墙之上漫步,极目之下,几乎全是欧式或现代建筑。

中式建筑不仅日渐式微,而且,不论是现在的大城市还有新规划的乡村建筑,老建筑基本快拆除没了,新建的很多房子多不伦不类,哪还有咱们传统建筑的影子。

这些一切的一切,赐予我们最多的思维和感概是什么呢?

我们剥去现代商业建筑的烟雾,放下高贵学术概念的架构;也不必囿于过往的历史-传统。甚至,我们可以抛却传统这两个字带给我们现在的未来的的可能性,我何必去抓住最令人沮丧的那一个:利益。

几千年的中国建筑真的过时了吗?

我们唯一需要的是回到古人的情境之中,体会他们曾经的体会过的幸福。看看这种幸福感,是否值得我们去研究,去探寻和实践。仅此而已。

而对我们很多现代人来,回到古代人的历史情境之中,似乎很难,很多文化晦涩难懂,至于风水、中医、丹道和方术等种种观念。对我们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奇思妙想,以至于怀疑她的存在。而对古人而言,却是通识。

今天,我们需要复兴的不是僵死的传统外壳,我们是要体验古人曾经体验的幸福,感受我们古代几千年的文明和文化,其深刻的内涵给我们的生活启迪,去尝试着实践,一定会给当前的生活品质带来变化。

那毕竟是我们自己的文化。

                  (四)

一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灰蒙蒙的天气让人绝望,接到帝都的一个电话。

大致的意思是西安的一个叫崇圣讲寺的寺院要搬迁,大大小小几百箱经书,需要人手,问我能否找人帮忙。好在我在这里还有助手,自然是可以的。

去之前,我联系了主持仁爵师傅,还特意上百度搜索了一下寺院的介绍:崇圣讲寺位于西安鄠邑区终南山秦岭北麓,始建于隋文帝开皇二年(即公元582年),寺名阑若禅林,历史悠久。

去之后,才知道,此地因XX迪工厂扩冲规模,崇圣讲寺在扩冲范围之列,故需另迁他处。寺院有约十位左右的比丘尼,面对停水停电,无可奈何质朴的苦笑,我还和同行的小成同学感叹,这样纯粹的慈悲的笑容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心已蒙尘,再回不去。

搬经书虽然累,但想想寺院的命运,更让人心情沉重。我虽然不是佛弟子,还是和宋老师托人找关系看寺院能不能不拆,在一座古老的有文化有传统的城市,一个现代化的工厂,可不可以和传统的古建筑并存呢?倘若把古建再修缮一下,我们是不是也多个静心的去处。

我们努力了一圈,还找到ⅩX迪老板的哥哥,事实上人家根本不知情,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拆迁是不可避免的命运,最终我们也只能带泪含笑放弃。

世事的末日在这国度的每个人的心里,而非在未来的某个日子。末法时期不得让人留下一声叹息:好人难做。

中国寺院在有人眼里是佛,是道,是信仰,是灵魂安放的栖息地;在有人眼里洪水猛兽,是魑魅魍魉;而在我眼里,更愿它是历史、是传统、是文化和艺术。

不是西风压倒东风,还是东风压倒西风。寺院或中国式房子的拆和不拆,似乎都有各自理由。

总之,当前华夏一切活动的核心,都来自于资本的短期经济效益。

这世界越来越像一锅卤煮,味道鲜美却藏污纳垢,而你必须要喜欢它,还要吃得津津有味。

当世界浑浊成为一种常态,清醒和清白也是一种罪名。

当沉默都不被允许,那么鼓掌不够用力也是一种罪名。

这不是一个黑白分明的、明天会更好的世界。

也许,这是一个为了利益,这是什么文化文明等都可抛弃的时代。

是夜,在梦中,我在西部茫茫荒原的大雪里寂寥地独自行走 … …

这世界本没有北,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北。

北在哪里?北是什么?相信大多数人都知道;或知道也当不知道;或不知道或者知道也无能为力。什么是北重要吗?!

这次从西返北,我会告诉一生何求二师兄,切莫:论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亲爱的二师兄,赚钱才是人世间最好的修行。

              (陳蘇  2022  11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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