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图画书百余年来的发展,不断地探究与创新,的确是它的主要议题,但它所探究的根本似乎一直未变,就是借着童年关怀来探究人内心世界的真相、人与世界的真实关系。”
“阿甲说书,专说童书,读童书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很长一段时间喜马拉雅的《阿甲说书:亲子阅读私房课》一直陪伴着我上下班的路途。阿甲老师就像一位亲切的老朋友,用他充满亲和力、感染力的声音娓娓道来图画书背后的那些事儿。
起初最吸引我的是阿甲老师走上童书推广的个人经历。20多年前,他从复旦大学法律系毕业,在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担任书记员。恰逢他的小侄女出生寄养在广州爷爷奶奶家,他便承担起了陪玩和记录侄女成长历程的“重任”。
近一年半的时间,白天,书记员阿甲翻阅被告的日记、书信、行刑前绝笔书,记录着生命走向终点;晚上,叔叔阿甲观察着一个元气满满的小女孩,在相同的法院材料纸上,记录着生命走向未来。
白天和晚上,他看到生命最糟糕的一面,也看到生命最美好的一面。他认定,生命的起始阶段,即使不一定精确地预告了终点,但也相当明晰地预示了方向。这个思考和启发,成为他最终走上童书推广之路,最根本的原因。阿甲老师说“与其建100个监狱,不如建一个幼儿园或图书馆。”最终,他辞去了法院的工作,投身于向更多孩子和大人推广童书。
近20年,阿甲老师翻译了200多种图画书,撰写书评或推荐图画书超过千本,认真研读过的图画书已经过万,收集了大量作品背后的故事与创作者的个人资料。借用一位作家说的“因为想读的书找不到,就只好自己来写一本。”这成为了《图画书小史》诞生的原因,它填补了中文世界里讲解图画书发展历史的空白。之所以叫“小史”,阿甲老师觉得这本书“轮廓粗简”,还有很多暂时没能写出来的书和有趣的历史,等待读者朋友们一起书写,其中的谦虚可见一斑。
图画书的开山和成年
“图画书最美妙之处,是它提供了童年这个迷人的秘密入口。
1902年,《彼得兔的故事》正式出版,被人们认为是现代图画书的“开山之作”。这个故事起源于1893年的夏天, 27岁的波特小姐跟父母在苏格兰的一个庄园度假,听说她以前的家庭教师5岁的儿子生病了,波特小姐就给他写信安慰他,信中讲了彼得兔的故事。这本小书拥有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延续了逾百年,而且有望再续百年,因为这本小书,人们开始很认真地使用“图画书”这个概念。
波特小姐出生于1866年,她们家是非常富有的中上产家庭。虽然他一出生物质上就应有尽有,但她最想要的东西却很匮乏,就是爸爸妈妈的陪伴。所以她在精神上感觉非常孤单。大量的独处时间让她在成长中不知不觉成了一位很高明的画家,非常有潜力的作家,也是一位热忱的业余科学家。所以直到今天似乎还没有一位创作者,能在科学的严谨性、童话的趣味性和绘画的艺术性三方面完美统一上超越波特小姐。
当然,爸爸妈妈也给了她潜移默化的影响。忙碌的大律师爸爸会写小纸条给波特小姐,给她讲遇到的有趣的动物和事情,有时候还会画上几笔,波特小姐也时常给爸爸写纸条。爸爸酷爱凯迪克的插画,花钱买了很多凯迪克的原画,波特小姐也很喜欢凯迪克的画。爱好摄影的爸爸还教会了波特小姐如何在户外观察事物,鼓励她观察大自然的动植物,收集标本。波特小姐的妈妈年轻时很擅长画水彩风景画,在波特小姐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把自己用的水彩颜料盒送给她,成为了对她最好的鼓励。
1963年莫里斯·桑达克完成了他认为真正的图画书——《野兽国》,这本书从构思到完成再到出版花了整整8年时间。英国儿童文学作家兼理论家、2002年国际安徒生奖作家奖得主艾登·钱伯斯评价“因为《野兽国》这本书,图画书成年了。”
这本书从儿童的日常生活出发,用一个狂野的幻想故事,引向纯粹的儿童内心世界,这是前所未有的尝试。而这本书确实将图画书这门图书艺术推向了一个相当完美的高度,在图文叙事的独特性和完成度上,超越了以前几乎所有被称为图画书的作品,树立了一个行业典范。
莫里斯·桑达克把自己在图画书方面的特殊能力主要归因于童年的记忆。他的童年并不是很糟糕,因为过于敏感所以似乎总是被恐惧包裹,犹太背景的家庭和大萧条时代拮据的家境,更强化了那种恐惧。1932年发生在纽约的“林白小鹰”绑架案,让当时才三岁多的他产生了极大的阴影,挥之不去的恐惧缠绕了他的一生。这种奇特的记忆能力,对他是一种折磨,但对于创作又是一种赐福。
多说一句,桑达克可是波特小姐的铁杆粉丝!
图画书中的不期而遇
“图画书有无限的可能,重要的是,创作者与读者都需葆有孩童之心。”
很多人喜欢李欧·李奥尼,也包括我。说起他的《小蓝和小黄》《田鼠阿佛》《一寸虫》《小黑鱼》《鱼就是鱼》……即便是成年人也会引发很多人生的经验和感悟。
1959年名重一时的平面设计大师李欧·李奥尼决定在50岁到来的时候退休,退隐到意大利的田园去搞创作。49岁的他独自带着孙子、孙女坐火车回家,在路上用从杂志上撕下来的彩色纸片给他们随口编了个故事,诞生了他经典的处女座《小蓝和小黄》。
回顾他50岁前的人生轨迹,所有都在为了和图画书邂逅做足准备。
1910年,李欧·李奥尼出生在荷兰阿姆斯特丹,他的父亲是珠宝商兼注册会计师,母亲是歌剧演员,家境殷实而富有艺术气息。作为独生子的他从小享受着父母全部的爱、各种玩具和足够驰骋想象力的玩耍空间,很小的时候他就用玩具开始编故事。在他的放学路上,有荷兰最好的两家美术馆,他常常一放学就去观赏名画或者临摹。他的亲戚长辈中有好几位艺术收藏家,也不乏绘画高手。
作为经济学博士的他投身于设计行业,工业设计、广告设计、杂志美编……他还为福特公司设计过汽车,为《生活》《财富》杂志做过设计,担任过《财富》杂志的艺术总监,在平面设计协会担任会长。设计行业虽然给他带来了公认的成就、名望和收入,但却没有给他带来真正的快乐。正如他的处女座《小蓝和小黄》带给人的精髓:有时候,你需要将一切打碎才能真正重塑自我。
每个小朋友都会爱上《好饿的毛毛虫》,它的作者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图画书大师之一艾瑞·卡尔。他曾在斯图加特美术及设计学院接受过严格的平面设计专业训练,他的求职目标是平面设计师。在一个设计作品展中看到了当时任《财富》杂志艺术总监李欧·李奥尼的作品,就向他打电话表达敬意并进行求职。当时在设计界如日中天的李奥尼和这个素昧平生的小伙子一见如故,还介绍他去《纽约时报》担任美编。直到1967年,作家兼教育家小比尔·马丁出现在艾瑞的生命中时,他的人生轨迹才彻底改变,他们合作创作了深受孩子们喜欢的《棕色的熊,棕色的熊,你在看什么?》。
1929年,艾瑞·卡尔出生在美国雪城。当时从德国移民来的父亲收入虽然不高,但是相当稳定,一家人其乐融融。周末父母总带他到大自然里畅游,酷爱画画的父亲平时也常陪他玩,一边讲故事一边根据所讲的故事随手画画玩。最让他得意的是5岁上幼儿园的那段时光,他成年以后形容幼儿园里对光线的记忆:“透过教室窗户,光线倾泻而下,那是我对美的最初记忆。”
他对幼儿园终身难忘的原因,还有那里的老师。记得有一次老师通知妈妈去幼儿园,妈妈开始还很紧张,以为这个调皮鬼又闯祸了,结果去了老师很郑重地恭喜她小艾瑞有很高的艺术天分。老师叮嘱家长要多给孩子创造条件,将来无论到哪里都尽量鼓励孩子往这方面发展。而他的妈妈是一位雷厉风行的日耳曼母亲,所以后来即便回到了德国,在纳粹统治下,也努力遵行着雪城幼儿园老师的叮嘱。
艾瑞和李奥尼都是出类拨萃的设计师,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们在图画书世界中发现了最想成为的自己。
中国大陆原创图画书的后起直追
“童年给人生的这一笔真是给你开了路。第一本崭新的书,你给了它什么颜色,那个颜色就作为底色存在。”——蔡皋
中国大陆原创图画书的起步比较晚,大概是从2002年才开始。比英美起步晚了100年,比日本晚了50年,比中国台湾地区也晚了30年。
有些人总是在抱怨,中国的图画书为什么起步那么晚啊?原创图画书的质量为什么和国外的差距那么大呀?我们需要正视的是,我们优秀创作者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他们有着相当坚韧的生命力和创造力。
蔡皋是比较早开始从事图画书原创的插画家,她创作了《桃花源的故事》《花木兰》《孟姜女哭长城》……她的创作带有传统民间风味,向儿童及世界传递了中国传统文化。她的成长环境充分代表了早期原创作者。蔡皋出生于1946年,跟英国插画大师安东尼·布朗同龄,只小一个月。她刚刚开始当编辑入行的时候,安东尼·布朗已经创作了《大猩猩》,获得了格林纳威大奖。再往前推,安东尼·布朗到艺术学院进修,然后出来从事医学绘画,制作贺卡的时候。蔡皋正赶上动荡时期,先是在文化馆里跟别人一起画肖像,然后被分配到偏僻的小山村去当老师。
对于童书创作者,童年似乎显得更为重要。因为童年的回忆和感觉,往往会成为需要不断挖掘的金矿。在童年最初的几年,蔡皋感受到生活的富足与多姿多彩,童年的绚烂和自由自在。她最喜欢画画,拿着松软的木炭在一张张门背后的粉墙上,画乱七八糟的壁画。不但没有人骂她,反而还有邻居邀请她到自家的墙上去作画。从来没有正经学过画画的她从此迷上了画画,而且迷了一辈子。
除了蔡皋,还涌现出了熊亮、周翔、朱成梁、左伟、彭懿、曹文轩等优秀的创作者。中国大陆的原创图画书,已经有了越来越多具有国际合作视野的优秀作品。也正在逐渐转型为图画书版权输出国。
图画书历史最激动人心的篇章,也许才刚刚开始……
图画书只是很美好吗?不,它还更有力量。教育的力量、心理的力量、文学的力量,最重要的是,童年本身的力量。对大人来说,童年并不是一去不复返。育儿过程,也是难得地重拾珍贵童年的过程。你会发现,自己的价值观、人生观,在改变着……
日本纪实文学家柳田邦男写过一本书,《感动大人的图画书》。在这本书里,他提到“人的一生应该有三次读图画书的机会”。
第一次是自己是孩子的时候。
第二次是自己养育孩子的时候。当你当了爸爸妈妈你要去读,跟孩子一起读。
第三次是自己进入人生后半期的时候。也就是说,等你50岁过后,那时候也要开始读图画书。
书中讲的这三次机会分别发生在童年、青年和老年。
柳田邦男就是在人生后半期发现了图画书的意义。
所以,悄悄告诉大朋友们,一切,还依然有可能。就像阿甲老师说的“读童书,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亲子共读就是一个值得坚持很好的方法,拥着孩子,放下说教和功利,放下焦虑——读就好。“孩子一边听妈妈念文字,一边看着上面的画,无边无际地遐想,那种感觉多么美妙!这就是图画书特有的奇妙配方。”
“请无限相信艺术的魔力,请相信人性中那份温暖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