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计时器》
第二部分 微光计时器
09 深夜里的问答游戏
蜡烛里散发出来的柑橘类花果香气，伴随着K的悲伤情绪，弥漫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窃听的事情已经解决，接下来就要开始打听J的信息了。
我必须好好利用这一个晚上的时间，以获取到更多和J相关的信息，否则等明天回到上户市，一举一动都会被M事无巨细地监视着，想要再单独见K了解信息，将会变得难上加难。
“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我说。
“其实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你看这样好不好，你问一个问题，我诚实回答你，我也问一个问题，你也诚实回答我，依次循环。我们谁都不能说谎，如果遇到了实在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选择跳过不回答，但是要罚喝一杯酒。”K提议了一个简单高效的方式。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还能指望从我这儿问到些什么呢？”我无奈地笑笑说。
“我可以问你醒过来之后的事情啊。那我让让你好了，你问两个问题，我问一个问题，这总行了吧？”K让步说。
“倒是也可以。”我欣然同意了K的建议。两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我倒也不算吃亏。
“那我先问吧。第一个问题：你、我、M，咱们这些人平时都在替老板做什么样的工作？”我问。
“嗯～怎么说呢，反正是一些不太见得了光的工作。”
“杀人放火这类的？”
“那也倒不至于……”K顿了一会儿，还是继续说道：“比如，抓住一些目标人物的把柄，换取一些商业上的利益；再比如，搜集一些竞对公司不能公之于众的内幕证据，暗示其退出竞争或者割让利益；还有，刻意进入某些高级人物的生活圈子，从他们身上套取一些重要的商业机密……诸如此类的吧。虽然算不上杀人放火，可是基本上都要靠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原来如此。”我心想，这个老板可真不简单，干的竟然都是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其实我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你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希望你能想起我。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害怕你想起来一些不该想起来的事情，老板可能会对你不利。”K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说。
“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反而会更危险。”
“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很讨厌老板？”我问。
“是啊。”
“为什么？”
“气场不合吧，他也不喜欢我啊。我这么一个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刺儿头，老板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虽然「喜欢」不一定是相互的，但是「讨厌」一定是相互的。”
“那老板对我呢？”
“你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又能干又听话，老板自然是很重用你的。”
“那老板对M呢？”
“他虽然没有你那么事事优秀，但是胜在忠诚可靠容易管理，老板也算对他比较重用。”
“我说J，你也太鬼精了吧。每一个问题后面，还会再跟上几个小问题。”K一语道破了我的小心思。
“也正好是相关的问题嘛。好吧，该你问了。”被戳破心思后，我开始让K提问。
“你信任老板和M吗？”K问。
“不能说完全信任。我总觉得老板和M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而且他们好像不太希望我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似的。”我向K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我心里的疑惑。
“所以你才想要从我这里问清楚情况。”
我点点头。
“那，你信任我？”
“是，我信任你。”
K听到我说信任他时，脸上又出现了那种非常放松和满足的笑容，嘴角还隐隐带着一丝得意。
“又该我问了。第一个问题：五年前我到底是怎么昏迷的？”我问。
“五年前的那次任务，老板和M没有告诉你吗？”
“只说了一部分，而且描述得非常概括和模糊。我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年前的那次任务地点是在H国。当天我把人质带到对方面前，对方刚刚看到人质的脸，就认定眼前那个女孩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个冒牌货。他们认为我们想要黑吃黑，于是怒气冲天地掏出了枪，说要杀了我。
我原本以为我死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当时所在的那栋大楼，有好几个地方突然开始一起爆炸。两边的人马，都以为是对方放的炸弹，一瞬间就火拼了起来。于是，我赶紧趁乱逃走。可是对方的头目却一直对我紧追不放，让我把他妹妹交出来。要不是我的身手够快够灵活，估计早就被他们抓住或者打死了。
在交火最严重的时候，你突然出现了，帮我一起掩护撤退。当时我就知道，那些炸弹应该是你引爆的，目的就是要制造混乱然后救我出去。可是对方的火力实在太猛烈，你当时为了保护我，在对方朝我开枪的时候把我推开了，可是子弹却擦过了你的头部，你也直接从二楼摔了下去，当场昏迷失去了意识。
不过还好后来警察及时赶到，控制住了现场的局面。
像你这样当时手上没有武器且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女人，被当成了大楼里无辜的受害者，首先被排除了嫌疑，并很快被送到了附近的医院里进行救治。可是你伤得太重，昏迷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M把你接回了国，你就一直在上户市的医院里昏迷着。
当时所有身上持有武器的男人都被警察逮捕了，包括我，然后就是漫长和无尽的审问。没有人能说明自己是完全的好人，H国警察的目标是消除所有威胁及可能性，而不是听你描述自己是多么的无辜。虽然最后警察还是找不到确实的证据，不得不把我放了，但是他们认定了我跟这个事件脱不开关系，于是我被H国列入黑名单，终身不能再入境。
当时我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找你，M给我看了你的病情诊断报告，上面说你几乎没有可能再醒过来了。”
“第二个问题：五年前你为什么要离开上户，来到大里？”我问。
“我当时很想一直留在你身边陪伴你照顾你，可是，我在你的病情诊断报告里，看到了你流产的消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早在那次任务之前，你就已经怀上了M的孩子。M还告诉我，你们原本计划等到任务一结束，就马上结婚并把孩子生下来。你说，我还有什么资格，能留在你身边呢。”K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并把头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开始轻微地颤动着。
“如果你不想说了，不用勉强自己。”我拍了拍K的肩膀，安慰他说。
K抬头看着我，我不自觉地伸出手，帮他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蜡烛里散发出来的柑橘类花果香气，伴随着K的悲伤情绪，弥漫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J，你喜欢M吗？你真的决定好了要嫁给他吗？”K问。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刚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只有M一个人，他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听护士说，这五年来M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我对他没什么记忆，所以也谈不上喜不喜欢，至于是不是决定好了要嫁给他，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了。不过不管结果怎么样，我还是很感激他对我这五年来的关心和照顾。”
“如果这五年，我也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好了。”K叹了口气说，脸上的表情十分无奈。
“这个问题，我并没有给你一个明确的回答，我自罚一杯好了。”说完，我把自己手中的那杯红酒，全部都喝掉了。
K也拿起自己手中的那杯红酒，抬起头来一饮而尽。然后他往自己杯子里又倒了一杯，再次一口气都喝光了。当他想要再倒第三杯的时候，我把手挡在了他的杯口上方，他这才停了下来。
“那我继续了。第一个问题：我们两个之间？真的只是姐弟吗？”我问。
“老板和M是这么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
K冷哼了一声，然后讲道：“我们两个从小在福利院里一起长大，因为我不怎么爱说话，所以在福利院里一直被其他孩子们欺负，而你每次都会站出来保护我。后来，我们就开始形影不离，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不管你干什么也都会带上我。我们就这么在福利院里过了一年又一年，我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了。
直到有一天，老板到福利院里来挑选孩子，他一眼就看中了你。我不想你丢下我一个人，就偷偷在你身后拉了拉你的手。于是，老板喊你过去的时候，你直接拉着我一起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说「他是我弟弟，要带就带走我们两个，否则我也不跟你走」。老板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把我们两个一起收养了。”
“所以，其实我们两个人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K点点头，然后笑着说：“你曾经对我说过：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两个人的命运是紧紧绑在一起的。我一直都记着这句话。”
“第二个问题：除了你、我、M以外，老板还有收养其他孩子吗？”我问。
“当然有，少说还有十几个是像我们一样被收养的孩子。每四五个孩子会被结成一个组，每个组的人会从小一起学习、训练并执行大部分的任务，因为组内成员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起的，所以相对会比较熟悉。而组间的人，除非有机会一起联合执行任务，否则就跟陌生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咱们这组的四个人是：你、我、M和L。”
“L？”这个人的名字，M也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你以后会有机会见到的。不过你最好还是离她远一点，因为她对你的敌意比较深。”
“她为什么会对我有敌意？”
“可能是女人之间的好胜心吧，总之，你小心就是。”
“最后一个问题：J，你有没有爱过我？不是对弟弟的那种爱，而是，对恋人的那种？”K问。
“五年前你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吗？”
“那时候的我太自卑了，根本不敢问出口。我在想，如果我能早一点把这句话问出口，我们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看着眼前悲伤的K，我感到心情复杂，却只能避而不语。因为这个问题，只有真正的J才有权利回答。
夜里，我在卧室里躺着，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我听到客厅沙发上的K，也一直在翻来覆去地翻着身，他应该也是毫无睡意吧。
明天就要回上户了，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