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09

          老房子，老爷子

我家老爷子今年七十三了，那土黄色的脸庞上，刻着一道又一道的皱纹，和上扬的鱼尾纹连成一片，头发白的像是盖了一层雪，只有双鬓还有几根黑丝没有被这雪盖住，可身体还算硬朗。

老爷子就赖在他朱家沟的老房子里，任爸爸怎么说，都不肯离开。还振振有词：“老叻，哪都不去！”爷爷就守着他的老房子，一个人住，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一个人耕地，一个人在家，除了一台老旧的电视机能发出人话来。很多时候，那老房子和爷爷一样，都在岁月里静默着。

今年的清明节，我们全家人回老家扫墓。老爷子听说后早早地把屋里屋外拾掇的干干净净，也难怪，父亲都当上爷爷了，老爷子抱着他的曾孙子，高兴地合不拢嘴，那鱼尾纹在爷爷的眼角飞扬成了一道虹，老房子好久没有这么快活了！

爷爷关闭已久的话匣子终于打开了……

爷爷说，他小时候家境不是很好，可还是让他上了学。是他自己嫌念书太捆人，没有在家干农活“自由”，便念了个半截子，后来很后悔，当初没有坚持下去。每次说到这一出，他就感叹到：现在生活条件多好啊！念书，国家免费，就连吃早餐都免费！哪像我们那时候啊，吃得那叫啥哦……地主家的娃娃有馍馍吃，我们呢，自己拿个瓢到泥地上捡豆子啦，地瓜啦煮着吃！没饭吃的时候，连树皮都吃。

“给你说啊，我小的时候，谁能弄到吃的谁就是老大！”老爷子说这话时，一脸的傲娇。

爷爷这话是有根据的，他就是朱家沟的娃娃头。朱家沟的溪水里就是他们的“自留地”，他们经常一起去摸鱼捉螃蟹来改善伙食。一帮娃娃们倒腾个大半天，收获也不少呢，爷爷便这些成果归拢到一起，又均分给小伙伴们，让他们各自带回家去，爷爷从来没说回家晚被数落的事儿，只是说，他小时侯，皮的很！

不上学后，是要干点活的，爷爷自然不例外。除了放牛，还要寻猪草喂猪。说是有一次，把牛赶上山坡，就去沟边上寻猪草，为了够那一簇长得旺盛的草，差点掉到沟里。

“你不会让牛帮你啊！”我笑他。

“小娃家家的，懂个啥啊！牛一吃，就没有猪吃的了，我的篮子装不满，是要挨棍子的。”看爷爷那认真样，我忍住了笑。

“你小时候，真够苦的！”

“你不懂，那不叫苦。”爷爷深情地看着远山，看着他的老房子，喃喃道。是说给我，也好像说给他自己。

饭后，爷爷的牌友们来了，有他童年的小伙伴，还有后来加入的其他老人，老房子的院子里，两张小方桌，几杯白开水，打牌的打牌，不打牌的看着，张家长李家短，谁家的儿子孝顺谁说谁家的女儿贤惠，爷爷今天是主角，夸自己的儿子孝顺，有出息。连说带笑的，声音传出老远。

夕阳下，爷爷如雪的白发落上了一层金色，爷爷老了，老房子也老了，愿时光悠悠，岁月静好，让这样的悠闲时光永远停驻在爷爷的老房子里。

2017年写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