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二)

和医院的关系到此为止—黄疸

儿子出院以后不久,在身体复查时,主治医生认为儿子可能有黄疸。

黄疸在新生初生儿中间,尤其是亚裔血统比较常见,可是作为父母听到后还是心头一沉,虽然每一个父母可能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身体健康正常就行,但是其实脑袋中间某个瞬间,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一闪而过的私欲,希望孩子能够稍微与众不同点儿更好。

比如,拿破仑生下来时候就满口是牙,这是不是已经预示着他注定会与众不同,终将成为一个让世界记住的人?还是世人觉得这个伟人实在非凡人俗子,必须在童年的时候就应显现出迹象,所以把那口并不存在的乳牙按在了他的牙床上?

可是现在,不只是担心如果真的是看到了儿子满口长的牙齿,会不会反而吓得天崩地裂,而是在了解到75%的新生儿都会得黄疸后,感觉这实实在在地用数字把儿子打入了普通人群。不切实际的幻想瞬间灰飞烟灭。现在只有求得儿子身体能够快快康复,只要正常就行。去他母亲的拿破仑吧!

于是我们要定期带儿子去医院检查,同时遵医嘱每天晒太阳。小家伙一到人世便有了第一项健身任务——人模人样地戴着眼罩,穿着尿不湿,光着身子晒日光浴。

好在加州的海滨不曾骄阳似火,夏天依旧是早晚清凉,太阳往往到了中午才懒散地洒到人间。这样一种的天上老大不努力,凡间少小徒伤悲,倒像偷师了系里的一位教授,偶遇一次下雨而上课迟到,后得福于学生仁慈而无差评,遂立志给自己车顶上装了一朵雨做的云,人生便开挂了“纵有晴空万里,迟到一定下雨”如此机缘巧合的悲催,令学生百般无奈。太阳因为有了云层才需要冲破,似乎也就理所当然地迟到早退了。

白天是那种不晒太阳就有点凉飕飕,而晒了太阳也不会热轰轰的天气。儿子早上饱餐后便很快熟睡,随婴儿床被轻轻地搬到阳台上,眼罩稍大了一点儿,被脑袋挪偏,活像黑社会老大歪戴着一副墨镜,尿不湿遮挡着亚当之羞还证明这是一个文明社会,他就这样四仰八叉像禾苗一样汲取阳光,任凭太阳在他身上施展魔力。

就这样我们就天天盯着儿子的皮肤看,希望自己的眼睛能有超人那样射出激光切割冰山的能力,穿透皮层,精确点杀一个个的胆红素。在阳光下似乎看得皮肤颜色变浅了,却担心只是光线正在格式化视网膜的缘故,抱回室内再看,两眼一片昏黑而蓝光一闪,视网膜完美再现Windows宕机时,短暂的黑屏后出现的“美丽”的蓝屏的犯罪现场,可怜双目竟分辨不出颜色来……

两个星期后应该是黄疸消失的时间,可是儿子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主治医师不敢怠慢请来了儿科专科大夫,大夫做了血检后安慰我们说问题不大,但久拖不宜,还是建议住院准备接受蓝光理疗。

蓝光理疗

在足够的光强,最佳的波长下,胆红素由脂溶性被破解成水溶性,无需其它脏器处理直接从尿液排出,犹如帝都垃圾不必做复杂的几十种干湿分拣、分装、回收处理,直接倒掉完事。这个道理我懂。

可是不懂的是,为啥父母陪儿子入住单人加护病房,大人的吃住也是全免?抱着儿子再次出院的时候,看到头顶的蓝天是格外的蓝,阳光是格外的明媚,我知道这是心情的缘故。就要走出医院的接待大厅,我在想,是该依依不舍的道别,还是更应该心存感恩于这个社会的对个体的接纳和尊重?

在搬离这个海滨城市之前,儿子的每个生日,我们都要带他来医院门口逗留,算是庆生的仪式,也算平安的祈福,祈福儿子不再进医院。这二十年来,他做到了!


呆萌呆萌的童年

儿子半岁左右已经能够坐立。有一次晚饭,我们把他放在一个小座椅里,座椅的底部有四个吸盘,便于吸附光滑表面,增加稳定度。座位的上部有个圆箍,正好箍着他的胸口附近,这样对于肌肉还不足够强壮的婴儿来说前后都有支撑。

小座椅

吃饭的时候,我们把这个座椅放到桌子上,儿子坐进去比大人坐在椅子上还要高半个头,他俨然像一个家长坐在对面注视孩子们好好吃饭,只是饭菜的在他脚前方够不到,闻到香喷喷的饭菜,看着嘴馋得添动他的小舌头。

不是我们不厚道,是不敢给他吃,担心油腻的食物他的胃并不能够消化。于是每次他看着我们用筷子夹着菜高高举起,在他眼面前鼻子下面走一下,给他闻一闻,然后幸灾乐祸地将吃的送进了各自的嘴中,咀嚼着随即满意地下咽,而他在对面咽下的只有口水。

实在不忍心看到他张着嘴很馋的样子,于是我们用筷子蘸了些汁让他舔舔,他的舌头在那儿翻来覆去,两只脚被高了兴的大腿当成了鼓槌,在饭桌上敲得闷响。我知道他那是高兴了,有点手舞足蹈的架势。

年轻父母多半自己的心智还没成熟,有的时候我们也使坏,拿筷子蘸了醋让他去吃,虽然我们提醒他说这是酸的,可是小家伙哪里知道酸是什么概念,当他的舌头把那一点点醋卷到嘴里的时候,他体尝了一次人生中的第一次的醋意,眼皮上下紧闭得几乎像卷闸门要翻卷过来,嘴一抿混身一哆嗦,仿佛是要把这酸劲给抖掉。

家长做到这个份上似乎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厚道,母亲赶紧拿了水来稀释,我救急抓过玩具盒里的小沙袋在手上抛来抛去,想引分散他的注意力,把他心中想谴责父母的而找不到词汇的任何感觉全部化解掉。

这一下效果还挺明显,他一下被沙袋的吸引过去,看着沙袋在空中落下“唦”地被接住,然后沙袋越抛越高,速度已经超出了他眼睛能跟得上的速度。忽然,似乎他开始产生了一种担心,甚至是害怕,害怕这沙包会不会落下来砸到自己头上。于是他在那儿眨着眼睛,很紧张的样子,眼睛眨呀眨,像是在等沙袋砸到头上。结果“唦”的一声,沙袋又被我接住了,他定睛一看确认了没砸到自己,一阵的兴奋,就咯咯地笑,两腿又敲动着小桌鼓。

然而沙袋又继续被我抛了上去,看不到了,他又开始紧张,眼睛眨得更快,欢乐时光怎么就好景不长,又得担心沙袋要砸到自己头上。直到又听到“唦”地沙袋又落回到我的手上,他又两眼放光地咯咯地笑。这一张一弛得笑声极具感染力,把我们大人也弄得前仰后合跟着乐个不停。

我停下来说,“这就是个沙袋,有什么好怕的?”于是我把它递到儿子眼前,他看看,不置可否——当然,反正他也说不出来。

我忽然想到,他会不会是怕沙袋砸到自己,于是又说,“会砸到你吗?向上抛离你远着呢!”我一边比划着一边想起了,用现在比较潮得词汇说叫“底线思维”的办法,直接就把沙袋放在他的头顶上,说,“看,砸到你也就这样,没什么的”

他紧张着绷紧四肢,像是他要顶住的不是沙包,而是天一样的重担。

沙包不动也不好玩啊,于是我把沙发往脑门方向挪了挪,沙包开始有了一点儿斜面,重力被不厚道的老爸无奈的利用上,沙袋产生了加速度,从他的头顶向脑门上滑下来,眼看着沙包快顶不住了,他感觉到一个东西像是个大胖虫在他头上往下爬,可是这个大胖虫重得像是自己都撑不住要掉下来,仿佛天要塌下来一样,儿子的眼睛一会儿紧闭一会儿快眨,伴随着小恐惧的傻笑,直到沙袋滑落到腿上,他才放开声地咯咯笑起来,然后睁开眼一看,掉下来的是沙袋,不是脑袋,很是释然,又手舞足蹈起来,像舔到了蜜汁。

做父母的,看到儿子在这么短时间内,几经人间酸甜苦辣,被虐得哭笑不得,想良心发现洗手不干了,终于住住了手,可是儿子还不答应,反而哼哼作不满意状,似乎要我们再把沙包放到头上去,感觉还挺喜欢自虐的嘛。就这样一次一次在欢笑中儿子呆萌呆萌地伴随着一家吃完晚饭。

呆萌呆萌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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