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秋色

        秋日的一个周末，我从武汉站乘坐高铁南下，进入了多彩的江南秋景里。

        高铁在荆楚大地的江河湖汊上飞驰，车窗展示着一幅幅秋景图。坐在屋子里或流连于城市中，是断难见到广阔真实的秋景的；只有到了城外、涉足郊野，才能观赏并深切体会到秋色秋意与秋味。这是已过中秋的时光，扑入眼帘的依然是青枝绿叶，让人仍觉身处盛夏；当然，细心的人尤其是上了岁数的人会敏锐地觉出季节的不同，譬如早晚与白日已分出温差，夜晚来得早些了。此时，遥远的北方特别是偏僻山乡的秋色也许正深，必定是枫叶正红或杨树叶梧桐叶等开始飘零，已生出荒凉、寂寞与惆怅。

        在江南无边的绿色里，也已隐约见有黄色红色的了，季节的缤纷露出端倪。远远地看去，桂花树香樟树依然是绿的，它们虽然四季常绿但此时成了老绿深绿。那些或低矮或高深的茅草还有芦苇已经变黄枯萎，它们最早地标识着秋天，真有“蒹葭苍苍”的《诗经》意境，只是未见“白露为霜”。最引人注目的是高大的栾树，成片成排地生长于路旁湖畔，树冠上早已开出成串的黄花，仿佛是一簇簇的黄色火焰；其中，性急的栾树已经挂出了橙红或褐红的灯笼果实，远远地望去仿佛在那些栾树之顶升起了一层层红黄相间的云霞，煞是好看，这确是秋日的独有色彩。

        我在品味这江南之秋，它无一丝凄凉萧条之象，多的是丰盈充实感、收获感，像人到中年的富态之相，生于六十年代的我是否亦如此?此情此景里也显出了些许倦意，毕竟走过春走过夏，是该放慢脚步，稍事休息了。

        窗外，天空瓦蓝瓦蓝，偶尔有洁白的云朵漂浮，变幻着奇妙的图案。蓝天倒映进远近大小不一的湖水，湖面平静如镜。湖上的荷叶大多都现枯萎色状，荷花早已无影无踪，莲子只在市面上出现；但在水下，那莲藕一定还在涌动着生命之力，再过不久可与排骨混搭煨汤变作人们餐桌上的佳肴。

        三两头黑色的水牛在远处的江滩上吃草，或卧或站，悠哉悠哉；它们的色彩与影像跟蓝天碧水绿草构成了和谐完美的画面。我想牛们也一定在享受着秋高气爽。几只白鹭在四周盘旋，它们不仅会俯冲捕抓水中的鱼虾，还会去啄食牛身上的虫子……

        高铁出鄂入湘，过岳阳。我仿佛闻到洞庭秋水的气息，不知这秋日的岳阳楼下会是怎样的风光?彼处今日的秋景定有别于滕子京范仲淹的时代，范先生如在世会有一篇《新岳阳楼记》吧。不觉间又过汨罗了，我不禁幻想起伟大的屈子来，他峨冠博带昂首立于汨罗江畔，朗声吟诵赞美楚国秋日的诗篇……

        竹林多起来，虽然依然丛丛绿浪，不过少了青青翠绿，且添了暗灰色，这便是秋的力量所致么？好怀念春天竹海的翠绿，那是无声的惊艳。在竹林绿树的掩映中，不断闪过粉墙黛瓦或粉墙红瓦蓝瓦的楼房，房前有鱼塘、有场地，场地上堆积晾晒着收获物；我仿佛看到村民们丰收喜悦的笑脸。

        碧空如洗，远山如黛。近处有一片一片金黄的稻田地，正待乡民来收割。这片片金黄是纯纯的净净的，是旷野最靓色，是这个秋天的代表色彩与图案，可与春天油菜花的金黄媲美比艳。有个着了红衣衫的女子在田间慢慢移动，她是收割还是在做着什么，这都不重要，最是那一点衣红奇妙地点缀着稻谷的金黄，构成一幅绝美的画面。有几只鸟从稻田上空飞过，飞向远处的湖上……

        望着金黄的稻田，望着农家门前的收获，我想了一连串的问题：自己收获了什么呢?马上来到的冬天该如何度过?明年该有怎样的新打算？下一个秋天还会如此美好么？秋天真是个让人不能不思考复盘的季节。

        这是祖国七十华诞的秋日，高铁飞驰在江南的秋原，一幅幅美丽的秋景快速地变换……

                2019年9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