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二十四坊之寒露

借我一壶九月酒

文／青榆山人

寒露，于时令交替，珠圆玉润，澄澈寒凉。

寒露，是一场从秋深到冬初的告别，是一次从凉爽到萧瑟的阵痛，是一缕在寒冷来袭时的温柔。

寒露，是一种秋的凝重，来得坦然赤诚，无所畏惧。稍一触碰，就凉了指尖，凉意丝丝缕缕萦绕而来，到肌肤，到鼻息。恍觉：知寒才问暖，露凝当授衣。

“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凝”，白居易的池上，已然“兰衰花始白，荷破叶犹青”。

秋风，就那样肆意漫过树梢，天宇洪荒，叶飞蝶舞，竟然斑斓绚丽成最后一抹秋色的生动，在王安石“永怀所好却成梦，玉色仿佛开心颜。逆知后应不复隔，谈笑明月相与闲”的胸襟间清明豁达。

秋风渐冷，秋虫渐去，梧桐叶落，疏雨潇潇，仿佛一声紧似一声的秋吟，在寒露欣然而至时刻，唱响了关于“光阴流转忽已晚”的岁月秋歌。

苍穹远阔，那一阵雁归，凄厉成一曲相思苦，所有别愁离绪，还有一阙幽远伤感的羁旅秋思。而鸟雀呢，居然就从此大多慵懒在巢穴之中，鲜少在枝头跳跃，亦或者早已化作海边贝壳上的条纹？

我却分明见，远山红叶重重叠叠，宛若一幅厚重丰润的油彩画卷。近前菊花团团簇簇，恰似一卷高贵明艳的云锦织缎。

而山里人家，正“相呼提篮采菊珠，朝起露湿沾罗襦”。初绽的菊，加以明媚的枸杞，加以刚刚入仓的泰米，精挑细作，封存几坛九月菊花的佳酿。

为了这一天，我等足了岁月三季。不斟九月酒，何以御冬愁？

那就请，借我一壶九月酒，待我于烟火处温热，暖了肌肤，暖了鼻息，暖了寒凝露重，把关于秋天所有的记忆填充到满满当当。

那就请，借我一壶九月酒，待我于“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农时农事里，感受来自西周国风的智慧凝结，体味亲人蕴藏在长长短短衣衫之间的万般情柔。

那就请，借我一壶九月酒，待“日月梭飞，转盼重阳”的仲秋，登高临远，眼界于天际间辽阔深远，心境若云舒云卷般浅淡安然，明静于怀，秋水望穿。

那就请，借我一壶九月酒，待菊花明明艳艳，朵朵嫣然，亦或千姿百态，亦或千娇百媚。我做了那“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入少年场”的轻狂老年郎。

那就请，借我一壶九月酒，待茱萸在秋露朝阳里莹润娇艳，清香逸远，待我插鬓花宜寿，眼前浮现年少鲜翠欲滴的丰泽，感受五十岁月磨砺的风骨。回眸处，即便是行将老矣的干枯，定也要有“茱萸自有芳，不若桂与兰”的仪态。

那就请，借我一壶九月酒，于“岁岁重阳，又是一年菊花黄”之时，赏菊花饮菊酒，消灾祸避瘟疫，久久长寿。于“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之际，犹见“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的温柔秀美。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处，领略山河以阔，隐逸洒脱的释怀与超然。

寒露！随口吟诵出这一节令时，似有寒意拂面而来。我终是借了一壶九月酒，就着凡尘烟火，温暖生命里的那些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