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墙

城南那条牛角巷里面有两处人家,被一面老旧的砖墙隔着,两家人打爷爷辈儿就是好哥俩,当年爷爷结婚的时候一人一半出力气砌了这面墙,一直用着隔风。后来两家给儿子分别娶了媳妇,头一年两个新媳妇就都争气的生下了孙子,一家的叫爱国,一家的叫刚子。老墙变心墙的故事,也就由此开始了……

过了几年,两家的孙子都长大了,隔在两家人之间的老砖墙看起来颤颤巍巍的很是松动,几十年光景,原本红艳艳的砖头也磨的没了神色,厌厌地发着黄,但也奇迹般的坚持了很多年没有倒。爱国婶是个热心肠的人,每次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从墙中间抽出两块砖头,就着这空儿给刚子塞过去吃,刚子妈每次秀个荷包什么的针线活儿也都透过空儿给爱国,久而久之,那个砖空儿也就一直留下了,成了两家交换吃穿用度的窗口,乡下人淳朴,你给我一头蒜,我给你一绺线的来往多了去,爱国婶和刚子妈还经常隔着墙头一人一句唱山歌;两家人的好交情也跟着这面老墙延续了下来。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两个小孙子都到了上学的年纪,两人背着刚子妈做的布包,手里捂着爱国婶蒸的白薯,就这冬日清晨的风,嘴里哈着白气一蹦一跳的就走向一里外的小学了。晚上回来也透着老墙的砖空儿商量老师布置的作业,刚子数学好,爱国语文学的好,俩人互相学习成绩一直都不错,傍晚总能听到两个孩子的笑声夹杂着几句乡亲们听不懂的数学题透过墙传向整个村子。刚子家的电线老出问题,爱国就把手电筒架着,透过那个墙空儿把光照过去让刚子写作业,冬天的晚上很冷,爱国拿着手电筒的小手冻的跟胡萝卜一样,刚子就把自己的手搓一搓,伸过去给他捂一捂两人再继续写作业。老墙上缺的那两块砖头早就不知道扔去了哪里。

人常说好景不长,就是这么个理儿。有一天爱国家的灶台坏了,爱国婶寻思着在老墙上卸几块砖头补一补,就在砖墙边卸下了几块砖补了自家灶台,这本来也没啥,前俩月刚子妈修炕头的时候也拆了几块,巧的是那晚刮大风,颤颤巍巍的老墙终于倒下了,刚子家的鸡圈靠着墙三面围的,这墙一倒把刚子家刚买的小鸡崽儿全砸死了;第二天一早全村子都听见了刚子妈的嚎哭声,农村媳妇一大早做完早饭也没啥事,就全跑去看热闹。刚子妈边哭着边向爱国婶问罪,硬要爱国婶陪了她的鸡崽儿钱这事才算完,爱国婶自然不肯,说那鸡崽又不是她杀的,那是老天要刮大风砸死她家的鸡,怨不了别人,一来二去俩人撕打在一起不可开交,叫来了村长才算拉开架,但两家谁也不肯出钱修缮这墙,两手一摊骂骂咧咧的回了自己家。

这事愁坏了村长,下个月新农村建设检查就到了,这墙塌着可不行,只好联着几位村干部自掏腰包修了墙,那本来抽开联系两家的砖空儿自然也被填上了。新修的墙比之前高出半米,也结实的很,打都打不穿,只是村子里再也听不到两个孩子晚上的笑声和商量作业的声音了,而是多出了两个互相仇视的女人;自那事之后,刚子妈和爱国婶见面再也不向以前一样咿咿呀呀的一唱一和,而是翻个白眼儿就各走各的的。

村子每天都会出新的消息,人们茶余饭后也将这事咂吧的没了味道,时间久了,大家好像都遗忘了这两家的三世至交,只是偶尔村长经过,总会抽根旱烟看着那面修起来的新墙,高的骇人,也结实的吓人,月光洒在上面,白森森的。后来的故事各人有各人的说法,只是知道城南牛角巷里那面高墙一直伫立在那里,再没倒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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