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雨点的故事（三）

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纸壳箱里。

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疲惫地合上了。

两只又细又长的小腿伸得直直的。

金黄的羽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小雨点再也不会叽叽咕咕地叫了。

它离开了我们。

我和程程一时间怔在了原地，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举着纸壳箱盖子的手一直定格在半空中，久久未动。

不知道我和程程保持这种呆若木鸡的姿势保持了多久，只记得那时候唯一能证明时间没有静止的，就是程程家客厅里那块老旧的钟表发出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

滴答……

滴答……

又有什么滴答声破坏了原本时钟有规律的报时声，我慢慢将眼珠转向程程，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那泪水顺着她清瘦的脸颊掉落在地面的瓷砖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音，与时钟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本能地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程程，可是刚要开口，发现自己已经哽咽不能成语，我在程程溢满眼泪的黑色瞳孔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泣不成声的影子。

那，是我吗？

后面发生了什么记不真切了，脑子里回荡的都是我自己的哭声。程程妈妈下班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两个女生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不能自已。

程程妈妈勉强劝住了我和程程后，就去忙着做饭了。我冷静了一下，跑回了家里，从家里拿了一个长方形的铁皮做的月饼盒，在里面铺上了小雨点的小被子小玩具，跟程程来到楼下的土坡，准备找个地方把小雨点埋了。

大概也是边哭边挖土的，把装着小雨点的月饼盒埋在土里时，已是星辰满天了。那天的月色也是冰冷的，照在人身上让人无端起了寒意。

晚上回到家，一切如常，按时吃饭，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按时洗脸刷牙睡觉。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那一瞬间突然觉得世界是如此冷酷，生命如此宝贵，一个可爱的生命离去了，世界却没有丝毫变化，一切依然如故。

第二天早上上学前特意去楼下埋着小雨点的土坡前看一看，发现附近有许多盛开了的野花。我摘下了几朵，插在小雨点的“墓地”旁边，让这些花陪着它。

可是中午回来，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早上那些野花的花瓣已经被撕碎。

装着小雨点的月饼铁盒被人挖了出来。

它的小被子小玩具散在了地上。

小雨点被丢在了土堆上。

它曾经金黄漂亮的羽毛上到处都是尘土。

我发疯了一般冲向了那个土坡，抱起小雨点。把它放在我的手掌上，用另一只手帮它拭去羽毛上的尘土。

那几个先我几分钟回到小区“恶作剧”的男生，一开始躲在土坡旁幸灾乐祸地看我出丑的表情，后来被我撕心裂肺、震耳欲聋的哭声镇住了，最后兴趣索然地各自回家去了。

整个小区院子里就只剩下我的嚎啕大哭声还回荡在风里。

我重新把小雨点放进月饼铁盒里，重新把它的小被子小玩具放在它身边，盖上盖子，又一次将它深埋地下。

做完这一切，我情不自禁地跪在了土坡上，仿佛想要请求小雨点的原谅。

那时我祈祷，不要再有人打扰它了。

后来真的没有人再去打扰它了。

日升月落，花开花谢。

春夏秋冬，岁岁年年。

我没有再养过小鸡了。

后来上初中我搬离了那个小区。

我也没有再去看过小雨点。

后来听说院子里那片土坡在五六年前也被改造成了一片花园。

我想那些在夏天开得热闹的花里，有一朵可能是小雨点变的。

它在微风中轻轻点头微笑，向这个世界，向远在他方的我问好。

我很好啊，小雨点。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