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郑田的三七(7.7)

        七(7)

        此刻已不比一刻钟前了,我的身体越发感觉到四下侵袭而来的寒意,我重新穿上了外套。我不再坐在那块固定帐篷绳索用的粗料石上,慢慢踱步向库区出入口那端。我的目光随着我的脚步,不自觉地眺望向这漆黑的一片山水。我此刻的听觉反倒越发敏锐起来,脚下的每一步踏步声越发清晰起来,夹杂着前方偶尔传来的家禽叫声,或是夜风所撩起的湖水碰撞向迎水坡发出的响声,时而清晰时而微弱,连绵不绝。从记事之日起,还没有一个夜晚像今夜这般,让我全身心面对着自己脉搏的跳动——此间弥漫的一种近乎忘我的深入,完全将我浸没在那深沉的内在世界当中,去寻找一个自己也无法确切的肯定声音。这个以往必然将之忽视的念头,今晚却让我越发地渴望将其化为真实,让其在我的眼里成为一个跳动的点,一个确切的所在方位,我只需坚定地走向它便是。终于,管理房檐下的电灯的灯光开始出现在我脚下的水泥地面上——其间的夜色与光照却并非泾渭分明,存在着一片缓和地带,从朦胧渐进到固定的光亮——异于白日或是夜间月光的明亮色彩,朦朦然黄橙橙。我这时伸出右手,让手心浸没在那色彩当中,“如此的微弱,又是如此的顽固。”我不禁脱口而出说道,随后坚定地合上手掌,让它们紧紧攥在一起。

        “我到底是在找什么呢?”

        爱情的本身并非理性,是缔造理智与之并驾齐驱的一个源泉。一个人如果一味地用理性来对待对象,那就不是爱情了,而是顾影自怜,是更爱自己;影子国里的人永远是一个影子,他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衬托出自己的伟岸。爱情更像是一种渴求,一颗心灵渴望在现实中得到一种超脱于目光的愉悦的心心相印的被读与解读。这个心声在心中酝酿得太久,它一旦脱口而出,得以实践,那能量将是几何式爆发。它是任何偶性事件的总和,任何事物的规律的必然,一切自然法则的创造,打破常规;它意味着你将会超越你为自己所设定的物理常量,带来变量,产生裂变;你还是你,可你将产生分裂;你来了,你又走了,在每一次的分分合合中,每一个细胞必将进化;世界还在,你还在,她还在,你却感到天旋地转;你在变,对方同样在变,法定的物理单位却并不因此就变;恒量是法则,矢量是动态,变量是规律,爱是维度,爱情却渴望成为法度。弗洛伊德认为这是人的人格属性的外延,而康德则表示这是先验,达尔文则说明,这是自然进化的结果。两千多年前的柏拉图力挽狂澜,将人的精神实属提高到另一个层次,并且以身试法,提出精神世界的纯粹。柏拉图大概是认为人从现实得到的感知,因此而形成的整个内在性状,当达到一定程度,它便因此而独立存在,并与意识并驾齐驱,产生一种和谐的共存状态。这也许就说明了,人是只有在过程中才能看清自己。一个人在他渴求着爱恋对象时,不是即同时也指向了肢体语言,这样的生理现象难道还不够普遍吗?可难道要用这样一个最终的结果来说明过程吗?我难道不够清楚自己的动向吗?如果时间倒流,在我已知发生的的情况下,我会先声夺人吗?

        “怎么只有你跟阿公啊,田沅呢?”

        “他在替我们看家护院呢。”

        他不再是他了,我肯定他此刻已完全被另一个他所取代。我为保太上老君万无一失,先知先觉,为了这样一刻,耗尽了我的七成元气;我可谓殚精竭力,这才将老君安然无恙护送回紫荆宫来。他已今非昔比,相信我,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方能战胜他;为保人杰地灵之锦亭仙阁和人世间之安泰,我们不该做点什么吗?难道要任由他沅神这般冲破仙阁去为祸人间吗?

        我边回应着郑杰边紧随着阿公跨过门槛走进大厅。

        清冷的山风此刻轻拂着他的发梢,眉间,唇边,手心,衣角,裤裆,裤脚,硬邦邦的鞋跟子,接着慢慢围着他打起了转。他这时开始呼喊,西塞罗,李白,屈原,奥维德,老聃,维吉尔,紧接着是文昌帝君和仓颉出场。他从头到脚开始变得金光闪闪,在这八只妙音鸟的不断环绕之下。你们不用担心啦,我们都吃过了。他的瞳孔开始放大,迸发出无数道细密的闪闪金丝,伴随着每一寸肌肤的结构的不断被分裂重组。那会回你电话后就出发了。三十来分钟的时间吧,也就这样了。他已化身完成,巍然站立于大坝之上。他是何方神人呢?只见他微微启齿说道,还不快快出来。霎时,整座山不住地颤动起来,一位老者腾云驾雾急忙出现在湖面上,匆忙向他飘来。吃不下啦阿嬷。真的吃不下啦,叔叔阿姨。我又看向他们,赶紧谢谢阿公吧,不然帐篷是搭不起来的。是阿公帮忙说话,否则他都不让我们露营了。我扭头看向阿公,阿公,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来者何人呢?老者在靠近大坝时问道,那对昏花的老眼不住地打量着这个即将靠近的闪着金光的不知何路大神。何亮这时从坐的位置上站起来,主动把座位让与阿公,重新坐在了它的隔壁,茶主田雷的左手边。我接过魏伊递过来的小凳子,坐在了茶几旁,与郑杰并列而坐。

        我来自武荣城寨,名曰沅二郎,我来到此处寻找失落的第三只眼。你可曾耳闻此山中不寻常的动静,土地公公?

        “他大概是觉得早上答应得有些轻率了吧,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情自己免不了要担责。”

        此山千百年来可谓太平,大约只在此湖方兴未艾之际才有了那么阵子喧哗,此后复归于山中人杰地灵,盖如是也。

        “四顶啦,搭了四顶。她们一顶,我们两人一顶,够啦。没事啦,没事的啊,阿姨,今天的气温也还好啊。”

        “要去就得出发了,可要注意安全。”

        他说完当即转身,神情严肃地看向田雷,要注意安全。知道了,一旁独领风骚的田雷泰然自若回道,目光追随着他对大伙的再三叮咛而不住投向大家。他像是领命一般说道,你们快快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我们这就去会会那沅二郎,我们定要打得他不知道第三只眼在哪里。不消多时,各大仙人可谓各显神通,纷纷向着东升神来仙湖腾云驾雾而去。只见他们个个眉头紧锁,男的义愤难当,女的嫉恶如仇,只愿天下太平而身先士卒。

        啊,这是怎样的一幅画卷,又要怎样的神来之笔才能描摹下这般可歌可泣的史诗之战。

        来吧,上场,为了各自的名号、理由、信念和所爱。

        我是一只不辞劳苦的蜜蜂,我穿梭在大地的山川湖泊之间,不曾欣赏,即便逗留也只为了那朵美丽芳香的延续。别问我的名字,当然,你们勉强我也不会说,除非……我自愿,我是如来挥毫之间的一点墨迹,是那般浑厚刚健;我是他那画龙点睛的一笔,曰:聿。

        我乃道。道可道,非常道。天道,地道,人道,穴道,阴道,重生之道,阴阳之道,处世之道,轮回之道,生财之道,法道,伦道,义道,杂道,小道,囚之道,困之道,围之道,水之道,火之道。盗亦有道,谓之,鸡鸣狗道,实则,此乃不啻上昏下庸,无能之道。无为而治乎?天地之道,何为可治?既生瑜何生亮,众生芸芸,江水悠悠,海阔天空,何为瑜,何为亮。

        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是多么的不同。一只蚂蚁的一生也许只是为了筑巢,繁衍生息;一头狮子也要为每日的口粮发愁,即便他的吼声是如此具备震慑,即便它能扑向猎物,它也会有失手,它同样会因为年迈而越发衰弱,会因体弱多病而郁郁寡欢;蚯蚓的一生是多么见不得光,我难道要像它般深藏,噢,不!

        忧心忡忡的执政官这时拨开云翳,急急走上前来,你们为什么还要呼唤我呢,一切不都过去了,历史难道应该重新来过吗?他这时将那阴郁深沉的目光投向我来,我们应当一道在文学追求中度过我们的生命。文字曾是我们的消遣;如今,它是我们的避风港。我想让你知道,我返乡之后修复了和老朋友之间的友谊——我指的是书籍。他们曾被我冷落,不是因为我对其感到不满;而是因为面对他们,我于心有愧。当我审视自己的过去时,我看到自己摈弃了他们对我的训诫,置自己于时局之乱、小人之害之中。他们宽恕了我,劝我重拾旧日的喜好,并且向我证明,你瓦罗的智慧远超于我,因为你坚守在文学上,由始至终①。

        ①西塞罗致瓦罗的信。

        本世纪最著名的全能演员何公愤然登场,你这骗子,冒牌货,无耻之徒,你为什么不勇敢地承认自己的心迹呢!他怒目圆睁,直视着眼前这位悲悯之人,为什么不收起你那道貌岸然的悲伤呢?你不配,悲伤与你无涉;我承认,历史中的他乃是时代的宠儿,自视甚高,拥有雄辩之才;他击垮过阴谋诡计,拒绝过凯撒的橄榄枝;而你,你为什么不褪下你的伪装,露出原原本本的你呢?这样你还能得到我的尊重,即便你被我打败,我也不会对你有半分的不屑,我将依旧高看并且永葆你在我心中的一席之地。

        那么我呢?

        只见天空仿佛被劈开了一般,瞬间出现了一道连绵不绝的江水,一位老者慢腾腾从江中走来。他左手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右手端着一尊青铜爵,神情甚是洒脱状,目光却又流露出一股凛冽,凝视着何公。那么,我呢?何公竟一时语塞,呆若木鸡。路漫漫其修远兮!他怅然感叹道。他的这一声叹息又是那般的长,跨越年年岁岁,纷纷扰扰,直达汨罗河畔,只为那壮志未酬而长鸣嗟乎。天公地道,我为保有我的志向,却二度被流放;我是如此的悲伤,以至在这河边上,当我俯身准备掬起一汪清水,我首先看到的却是那花白的鬓角;我问天无门,遁地无路,只道,我心悠悠覆水难收了吗?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抬起你的头来,即便它如千斤石般重!

        随着这声音的落下,天空霎时响彻起一阵阵轰隆的雷鸣声。他不过是轰地一声岿然站立于大地之上,那一声声响却悠悠扬扬连绵不绝四海传去。伟人的目光自是有种力量,滋养着我们前进的方向。他直面着强敌继续铿锵有力说道,可你又是谁,为何学起了他来?如果你是他,那个宁死不屈的他,那个人们每年都要为之特制美食和举办活动纪念着的他,为何我会感受不到那股子力量。我有过的悲伤并不亚于你,虽然你比我年长,经历得多,见识得多;我年纪轻轻,却已在这浮沉的载舟中漂流数载;我在这江河湖泊瀑布之中,有过几次岌岌可危触礁差点翻船的经过;正是在那样一刻,我瞥见了孜孜以求的那道光芒,在即将倾覆之际;它是缪斯故意的刁难,她伙同维纳斯偷偷地在我的生命中设下一个圈套,她们诱使了丘比特,让其一箭射向我的胸膛;啊,海伦的美貌也比上她的一次微笑;正是她的这一笑让我触了礁,险象环生,我却还是死里逃生;哈德斯三度将我赶出他的领土,我却并不半分怨恨于他;我爱,我爱她胜过于我自己,但,我依然保留我的灵魂,这是爱的见证。

        收起你这自私的独白吧,你这狡兔三窟的兔崽子。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只见他从天空北面缓缓飘来,神情泰然。他头戴一顶襆头,蓄着八字与山羊胡,一袭圆领袍,脚着一双布鞋,甚是飘逸。他将那狡黠的目光漫不经心投向少年,你怎么会懂得一个女子的真正之美呢!当然咯,漂亮嘛,人人都看得到。不要跟我谈什么维纳斯,丘比特,那不过是自私的借口,你为什么不承认你的好色呢?收起你那可怜的小不点儿自尊心吧小兔崽子,我可是抓住你的尾巴了。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青春几何时,黄鸟鸣不歇;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美人出南国,灼灼芙蓉姿; 瑶姬天帝女,精彩化朝云;深宫高楼入紫清,金作蛟龙盘绣楹;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玉瘦檀轻无限恨,南楼羌管休吹。浓香吹尽有谁知,暖风迟日也,别到杏花肥。

        魏大仙人依依稀稀,袅袅婷婷,步履轻盈地边吟咏边走上前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而你,可曾真正懂得一位女子的相思!南来北往,春去秋来,一季一季,岁岁年年,碎碎念念,只当是别有时,恨相思,今日却泪水涟涟。你又怎能懂得女子泪水的分量。一帘幽梦,梦中相见,醒来怅然,这般凄惨为那般!恨不能长久,爱不能悠悠,生死何欢!

        爱胜过一切,所以让我们臣服于爱①。

        ①维吉尔《牧歌》。

        紧随这高亢的声音落下,国民诗人缓缓显出身形,慢步走到阵前,目光如炬,直视着魏仙。曼图亚生育了我,卡拉布里亚夺走了我,那不勒斯守候着我。我曾歌唱牧地,歌唱田园,歌唱君王。我还为世人播下希望的种子——那个孩子将接受神的生命,他将看见伟人中的神灵,神灵中的伟人。他将会把自己显现于他们。美丽的女子,来吧,放下你的悲伤,还有他,即便仅仅此刻;你应该去我的牧地散散心,并学习我所记载的农事集,在每当月光洒满大地之际,我将会为你讲述一段可歌可泣的神话史诗;我的学生但丁将每晚为你描述地下,地上,天上的隐秘玄事,他将为博得你的一笑而费尽心机;你将很快忘却何为哀伤,美男子艾尼亚斯很快会俘获你的芳心,让你重现昔日的四射光芒。

        难道我们的诗人也干起了坑蒙拐骗的勾搭吗!

        醋坛子跛脚郑仙气鼓鼓得顾不上风范,即便是拄着铁拐也一个冲向前来,站在魏仙一旁,伸出左手的食指,直指向前方的诗人,她是我的,你们谁敢来抢!在此话语脱口而出之后,他似有所思,有所嗟叹,眉头紧锁,一脸惆怅溢于言表,也顾不得魏大仙人此时是流露出何等尴尬的神情。我一生修为只为这条腿的复原,好与她成双成对,比翼齐飞。可怎奈,世道艰难,神仙亦难,那玉帝老儿根本不念及此情,一心只想安排我到那边远的塞外疆域。飒飒,戚戚,我的哀愁谁人知。你们不知,我为了不让她明了,可谓掩藏颇深,这才有此等结伴际遇。你们应该哪里来,哪里去,我们相安无事才是一大乐事。

        听从有心得的诗人的教诲吧①!

        ①奥维德《爱的艺术》。

        他那传播开来的声音中的哀怨是如此之重,世间闻所未闻,只能是来自世外;他走着的脚步并不踏足于地面,一个内力深厚的道士在他面前也将羞惭;他是怎么出现的呢,他仿佛就是幽灵的化身,来去无踪。他凌空于铁拐郑仙不远处的前方,来吧,拜入我的门下,做我的学生,我将传授你爱的秘籍;我将会带你去拜谒毕达哥拉斯,他掌握着古老的法咒,轮回之术,他将会洗去你的前尘,让你得以重生;来吧,孩子,别再忧伤,远离它,你才能收获你的所爱;我所拥有的变形秘术将倾囊传授与你,让你从此世间畅通无阻,来去了无踪迹。

        一个她出现了。

        她从紫荆宫的炼丹房处踏着一叶青萍款款而来,神情自若,浑身弥漫着一股氤氲的浅草气息。

        她是谁呢?

        哪吒。小龙女。青蛇。玉兔。紫霞仙子。大山里的精灵。她是危难中才将诞生的女儿,平常名不见经传,在紧要关头却能绽放出异样光彩,众仙在她面前都不免会自惭形秽。只见一干人等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内心不禁揣度,她是谁?她是谁?她姓甚名谁!与此同时,依依不舍的屁股对着凳子做了分别前的最后道别,别了,我的爱。你应该去过你的人生,认识一些新的人,让他们每晚焐热你冰冷的胸膛。紧接着各奔前程,各过各的人生。说好了不见,隔天又一屁股坐下。要死啦。不是要走吗,走呀,走呀。那就走吧,一趟也坐不下,你们谁先呢?

        天苍苍,野茫茫,风轻草茂匿身样。隐匿身形的各路大神们趁着夜色纷至沓来,就像是看大戏般,纷纷围坐在四下周遭,静观着接下来战事的开端。他们同样纷纷疑窦丛生,她是谁呢?她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少女。她是谁呢?第一个在内心发出如此高贵一问的如来的徒子徒孙,这时趁着众人纷纷自顾自之际,不再顾忌地打量起她来。何姐姐,我们是不是要带条毯子呢?她亲昵地对着何安问道,又看向魏伊。同学吗?我觉得你们可以带条,一跃挤进进阶排行榜的何公说道。他同时用那磁性的声音深情说道,我衷心谢谢你们对我的厚爱和支持,没有你们的鼓励,就没有我晋级的这一天。说完,躬身做了一礼,而后直起身子,面带微笑向着观众高举起左手招呼致意。阿雨,阿你也要去啊,这会手里端着一盘洗好苹果从厨房走来的阿姨赶忙问道。阿雨是她。吧。对啊。不是田姐姐就是田妹妹。妹妹你别去,姐姐她还没来。她去哪里了呢?问爸爸妈妈呀。妈妈这时目光深切地看向了长大的孩子,照顾好你的妹妹,听到了吗!神情严肃的雷神饱含深情地迎着母亲的目光,说道,我们都会好好的!我去倒车了,你们赶紧的啊。

        “可以啊,那我们三人先。”

        你们听清楚了,我们三人自愿先行前往,散尽光芒,用我们微薄的身躯迎接一个全新的纪元。女娲补天。烽火狼烟。祸起萧墙。扯淡!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怎么办!不要谈三十万军马,天兵天将只会使得罅隙扩大。怎么办!有热心肠的好人儿已经早早地去了,他们为我们做好了本该我们要做的,还留有他为我们镇守要塞营地。怎么办!裂痕还在,他们只是做了他们能做的,已是尽力。怎么办!皇帝爷爷急得大殿上直打转,郑大学士,你说说,该怎么办?吾皇英明,全凭断夺。他忍住,目光看向爱露风头的何大公,何公?陛下,我们该马上全国动员,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他的话突然止住,就像——呃,风扇谁关了!——恍然领悟一般,陛下圣明。那么,众卿家呢?他将目光睃巡向朝堂上的每位大员。

        陛下,发兵征讨吧。张将军猛地睁开眼,止住呵欠,掷地有声说道,我愿率领众将士前往讨伐。

        陛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劳民伤财啊。田宰相声音高亢,言辞肯切言道,走出队列,跪在大殿中央,陛下,万万不可啊!

        天空轰地一声响,吓得朝臣们纷纷露出怯怯状。美丽动人的神奇三姐妹凳场。哦呦,那可真是美得简直要晃瞎一干人等的老眼唷。老人家,你该退场啦。只见,话语刚落,雨点便像漫天星辰般散落于朝堂,洗去纤尘,干干净净,了无痕迹。何二姑娘这时显现出美丽的身影,魏姐姐你赶紧的呀。小雨妹妹,别闹啦。我和蔼地说道,跟着走上前来。

        她们将我冷落一旁,自个儿叽叽喳喳地不亦乐乎。要说沉稳看着应该是何安,田阿雨当数最小。魏伊自然是中坚力量,当仁不让,兼有股疯丫头劲头。我从后视镜乜了她们一眼。恋爱中的女人。傻傻乐呵样。呵呵。怎么看上彼此的呢。她在这头,我在那头,她只是不小心看了眼我,我却小心地将这回眸刻在心头。“你喜欢她什么呢?”她这个人呀。还打马虎眼。可谓四两拨千斤。不像有。中规中矩。你真太讨人厌了。羡煞不来。话说回来,她们才认识多久啊,今天算是又长见识了。那天在清源山遇上她。愁上浇愁。天意。去他妈的什么天意!阿贝拉尔每日站在岸边望着远去的船舶,想象着直到天边的浪将带去他对爱洛依斯的思念;我们同样面对着内心的涛浪,他的思念已得到时间的回应,而我倾听着内心的声音,只能想象着自己还在一望无际的海上漂泊,前路还在找寻,却已看不到后路。我是终将跟郑杰一般殊途同归,还是将会在这片大海上久久地载浮载沉呢,会出现停靠休息的岛屿,也只是短暂的休憩,像普罗米修斯般忍受长久的痛楚。

        那么,是亚当和夏娃被引诱,还是这就是上帝的本意呢?同时代处在世界两端的曹雪芹和卢梭有什么不同呢?现实主义是条大道,也是条不归路,衍生出虚无、荒诞的模模样样;浪漫主义又太过美好,当个体遭受命运的鞭笞、肢体的缺失、眼睛的荡涤,还能剩下什么呢!理性、功利、实证、启蒙、古典,紧接着科幻、象征、奇幻、魔幻、玄幻,又出现比较、纪实。残雪从卡夫卡那里继承了他心灵中那种病态的强迫而诞生的无理性张力,那种文字间的挑逗的引诱,不能自拔,深陷其中,所谓继承衣钵,难道就是照本宣科吗!孤芳自赏与桀骜不驯是差之毫厘谬以——单聿。

        “单聿……单聿。”

        “什么……怎么了?”

        三姊妹当即又是一番嬉笑。怎么了呢,魏伊?你比阿杰大对吧?我记得昨天说过了呀。忘记了嘛。对啊,早了他二十天。不对,该是还要问什么吧?魏大姑娘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呢?车子这时轻微地一个颠簸。我刚才跟她们说你们是天涯论坛认识的,她们都表示不信呢。是啊,这确实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何安紧跟着说道。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说道,紧接着沉默以对。我用德塔电波说了,你们感应到了吗?何姐姐,他这是在捉弄我们呢,阿雨愤愤地说。不说,不说。秘密当然是不能说。我说就是了,我们是火星人。太假了。我们其实是前同事,两个人都喜欢文学,同气相求嘛,自然就友谊不散。我笑了笑。你们看,他笑了!他傻笑得像是一朵小红花。阿雨妹妹啊,你再闹让你哥哥教训你咯。她们是不是没话题了,找我开刷。我不能太分心啊,你们不知,此驹可谓甚是蛮横,稍有不慎咱们可就要载大跟头的。不行。行啦。怎么能行呢!她们又在悄悄说什么呢?

        “坐好咯,进入山路可就颠簸了。”

        随着不断袭来的摆荡,我的脑海里开始不断涌现出一种似曾相识。这种感觉比中午那会还强烈,更为真切,那种荡漾,那种心驰神往,变得无比柔和,产生出一种更为充盈的亲切之感。即便此刻我是有些分心,却并不影响这份心情;既轻盈又沉淀,大概是因为我的一旁还有着两个姐妹为伴。虽然她们此刻有些过于闹,但又何妨呢。没有了她们,这种感受大概是会更加深切,可也将因此而失去一份魅力色彩。黑漆漆的两旁不断涌现又慢慢远去的林木,我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它们,也来不及看清;在海面上就不同了,前后左右都一样,前后左右又完全不同,你看出了差别,那才是学到了经验。这还是祖父教的,一个一辈子都在跟着大海打交道的老渔民的心得。而我这个半吊子新渔夫,此刻在艘船上还三心二意,不是专注于海面,航行,一会跟着起哄,一会儿当起了裁判,紧接着还另起炉灶,把他们都饶进我的话题当中。我说自由诗应该是从美利坚发扬光大的,阿伊马上提到了沃尔特·惠特曼,可其实我是想说艾米丽·狄金森,而阿雨则说道,印度的泰戈尔是不是也是受了影响呢。那么艾略特的《荒原》呢?在阿伊的峰回路转下,随之转向了拜伦的《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还有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紧接着,同为伤感爱情主角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出场。

        “你们怎么能把他给忘了呢?”

        “谁呢?”

        是啊,谁呢小雨?他是谁呢,告诉安安姐姐,我帮你去出气,我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从此见不得人。我只消提起两个人名你们就知道啦。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我,我担心,我害怕。杜丽娘,柳梦梅。《牡丹亭》啦两位大神,我笑着不禁脱口说道。平生不知汤显祖,纵是戏迷也枉然。想当年这部戏可是迷倒了万千女性啊。请问《牡丹亭》又叫什么呢?何安语气几分尖锐地问道。《还魂记》。杜丽娘是葬在什么树下呢?梅树下吧。她又是因何而郁郁而亡呢?她……。这部戏是取材于哪个故事呢?汤显祖这部戏的风格又是受到谁的影响呢?这部戏的推出使得哪部戏一下子魅力大减呢?《牡丹亭》是与哪三部戏剧并称临川四梦呢?这部戏又是以哪两幕尤为被推崇呢?叫你不好好开车。插什么嘴嘛,被怼了吧,怂了吧,栽了吧。不能够!算啦。沉默。 热辣辣地气息顺着我的脸颊袅袅升腾,汇聚成了个气泡,越来越大,最后嘭的一声炸开了花。悲伤的郑大仙人见到天上的此状跟着乐开了花,调皮鬼小龙女不再掩藏地正大光明吃起了爆米花,发出了阵阵咯咯嘎嘎声响。她呢,她是众人心目中的偶像,万里挑一的泼辣女侠,拥有豪迈之情,号辣梅,字安梅,又名辣梅子美美哒无敌于天上地下和人世间到阴曹地府直至远远金星上的金光闪闪的亮晶晶的钻石般的光泽而亮丽动人的闪闪发光的不知有多美的已无法用任何字词句段篇章来完全形容的美得不可方物的明艳动人并且犹如雷鸣般震慑人心的响亮和闪电般攫住人心的惊艳的朝天椒般的辣辣辣辣辣辣辣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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