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手记 | 茶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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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因遍布松林而得名。

山上有寺庙，隔很远望得见绿树掩映下的红色砖墙；山下有茶水摊，隔很远望得见茶水摊上水汽氤氲，以及一个大大的写着“五文一碗”的木质招牌。

这卖茶水的是个老妇人，头发灰白，脸上的褶子堆得像掰开的千层饼，不过她身形倒还硬朗，手脚也麻利。

这来往的过路人，上山拜佛的香客，经过茶水摊总免不了叫上壶水喝。春天是香气拂面的茉莉花茶，夏天是加了冰糖的荷叶莲子茶，秋天是滋阴明目的菊花枸杞茶，到了冬天就变成红糖姜茶。

没有人知道老妇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松山脚卖茶水，也没有人知道她家住何处、有无儿女、姓甚名谁，大家都只约定俗成地叫她“茶婆子”，并且觉得她的茶水好喝便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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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月末，茶婆子必上山一趟，她左手挽一个小布包，右手提一个竹篮，抵达庙门口，那庙门口扫地的小和尚见了她，笑着问：“茶婆，又来捐香油钱啦？你心真好。”

茶婆子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径直往里走去，轻车熟路找到功德箱，把布包打开，里面全是五文五文的散钱，被悉数放进箱子里。

捐完钱，茶婆子并没有立马下山，她趁没人注意，接着进了寺庙的后门。

后门连着通往松山顶的青石阶梯，阶梯的尽头是一方小小的天然露台，露台正中间有一座一人高的舍利塔，里面放的是寺庙上上任方丈空尘的舍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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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婆子走到舍利塔前，从竹篮里取出一壶茶，揭了盖，直接把茶水倒在了舍利塔下。

“我又来看你了。”

“上个月立夏，茶水摊开始卖荷叶莲子茶了。这不是你爱喝的吗。”

说完，茶婆子抖抖肩膀，人不见了，一只松鼠跃上舍利塔。松鼠绕着塔盖走了几圈，随后蜷成一团打起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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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婆子原来是一只松鼠妖，她曾经整日在松山游荡玩耍，某一天误进到寺庙里，嘴馋佛前供奉的糕点水果，却在偷吃时被空尘撞见。空尘没有驱逐她，连一句训斥也没有，反而叫人拿来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糕点水果。

“你来吃这里的，不要动佛前的东西。”

本着想吓唬空尘一番的心情，松鼠妖就地现出人形，她暗自期待空尘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像那些见到她的樵夫一样大叫着逃跑。

可空尘连眉毛也不动一下，他双手合十，说一句：“阿弥陀佛。”

在空尘眼里，松鼠和松鼠妖差别不大，都是生命。

见空尘不怕自己，松鼠妖就时常去庙里蹭吃蹭喝，末了听空尘念半宿的佛经再走。再后来，空尘还教她识字写字，做人烹茶，足十年有余。

空尘坐化后，松鼠妖就化作老妇在松山脚摆摊卖茶水，每个月上一次山，捐香油钱和找空尘说说话。

算来竟已这样过了百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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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时，庙里的小和尚到露台清扫，经过舍利塔，小和尚“咦”了一声——

“怎么有股荷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