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天行

为什么读书?这是一个普遍的疑问。


《礼记·学记》曰:“人不学,不知道。”知道,而后有行,有往。

“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知困,然后能自强。”学以致知,学以致用,用以致学,在用的过程中发现困惑,获得进一步求知的动力,源源不绝。

《学记》的求知观,足以打动那些有求知欲望的人,但不足以动众。


《荀子·劝学》曰:“学不可以已。”学习是终身大事,学无止境。荀子是中国最著名的老生,没有之一,擅于常谈,很长的常谈,但是人家确实有让人艳羡不已的才华和学识,琅琅上口,节奏爆棚,乐感起伏跌宕,行云流水般欢快舞动,加之篇幅宏大饱满,让人产生饕餮盛宴的错觉。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这种文字,精准地体现了那个时代的欢快。

荀子是儒法合一的开创者,创造了两千多年的帝国文明。他的求知观,依旧是一个用字,学以致用。


到了大宋帝国的第三位皇帝,宋真宗赵恒写了一首《励学》诗,其中有千古名句:“书中自由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国家第一领导人带头享乐拜金,画面美得让人不敢直视。北宋是最接近现代社会的古代,商品经济高度发达,一小块《清明上河图》就足以纵横上下古今中外几千年没有比肩者。这样的时代,没有资格指责读书人拜金、恋色,那是市场经济体制下物质丰盛的常规操作。但是很可惜,这种学以致利的资本主义价值观渐渐让大宋人民变得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必先。在那种科技尚不发达,羸弱的躯体还没有条件配备高科技武器以自强的时代,人类有什么理由不劳而获呢?


无论是学以致知,学以致用,学以致利,学以致心,学以致X,目的性都很强,都是一种被动的读书,就像被人鞭策着前行,终有累的时候。

陶渊明相对通透:“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我只是将时间虚无的那些碎片,累积下来,避免它白白流逝,至于它是否生长存在,并没有意义。

这种通透因为逃避现实消极怠工,不被积极向上的现代人看好,菊花黄酒夕阳南山的寂静之后,第二天醒来面对满眼的阳光灿烂,实在是又忍不住奔向现实世界的种种诱惑。

然而无论是一暴十寒还是冰冻三尺,读书确实是没有目的的终身大事,它跟生命的存在息息相关。


天行健,出自《周易》易传的乾卦大象,据说这句话的普及程度远超过任何易经经文和易传的其它字句,因为它实在太充分和必要,无可替代,像光明的源头,射线的起点。

时间原本不存在,人类因为量化的需求,规定点在空间的位移长度为时间,于是宇宙有度,时空有度,生命有度。

一粒微光开启时空之门,宇宙从此永不回头地漫延生长。

时间的长短等于空间的漫延长度,时间的快慢等于空间的生长速度。宇宙中所有存在的点都随着时空的漫延而生长,由小及大,由少及多,由无穷个转瞬即逝的现在积累成宇宙完整的模样,而现在,永远是过去的边缘,无法捕捉,无法量化,微弱到任何有限的生命都无法感知它的存在,而它又确确实实是必然存在的一个微小单位,因为当它永远定格在过去成为一幅静止的画面时,我们都能真真切切地观赏到它。

时空无限,所以生命也无限,有限的是那个永远无法感知的现在,它作为一个极其微小的时空单元不断改变其形态,永远走在意识的前面,永远只能捕捉到它的过去,在记忆还没有冷却之前,在记忆高速燃烧即将冷凝的那一瞬间,感知它残留的温度。

生命因记忆而存,因记忆而在,尽管它是时空记忆高速冷却时释放的能量。

然而时空并非冰冷无情地将生命永远抛诸脑后,它将生命过程完整凝结,形成一幅幅精美无缺的卷轴,让生命在任一时点都可以重新将其打开,仔细辨识,重新体味它的温度。


书,是时空记忆的载体之一,它来源于先辈前仆后继的各种努力挣扎,企图解开时空之谜,生命之谜,摆脱宇宙束缚的挣扎。它用文字语言将生命的存在转译给任何一个想要感知当下的人,帮助他们最大限度接近现在,接近人类存在的真相。

所以读书是生命存在的充分必要条件,是生命的流动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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