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1-15 完成进度2406

开春的时候,房前的积雪上还留着春节时燃放烟花的黑色印记。即便漫天烟火绽放的时候,我也只为我自己手里被俗称为“大呲花”的彩弹珠欢喜,小孩子就是这样吧。始终无法理解我们为什么会搬过那么多次家,是因为想过上更好的生活么?那为什么当我回望的时候依然觉得好日子早被丢在了时间尽头,成了回也回不去,甚至会有一天想也想不起的时光。

(关于大黄的部分,我们家的水井是会开放给周边关系不错的邻居的,到了那个时间段,只能把它拴到别的院子。其实我想想,这样才更符合那个年代吧,养多少条凶悍的大狗,也比不得邻里和谐互相照顾带来的安全感。)

狗和我的狗

院子大,就得有狗来看家护院,最多的时候我们家有五条狗。

关于怎么拴住狗,我爸是搞了几套方案的。那种房门口一侧搞个狗窝,立个桩子拴住的普通形式他自是看不上的。

一开始的方案是两条狗链子被系在院墙左右两端,这样它们管理各自的区域就好。结果是两条狗互相对吼,谁也够不到谁,人从中间的路随便走,存在的价值就是很大声。叫累的狗到后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自己守着各自的墙头,我妈喂食的时候还得两头喂。

另一种就很厉害了,链子不再固定某处。用两根粗铁丝贯通院子横在房前,狗的绳子用圆环套在各自铁丝上。狗子是非常高兴的,一天到晚来回疯跑,我们看的也很开心。只是到了两只狗混熟了以后,绳子还是会时常搅在一起,除了我爸没人愿意去解开,解了一段时间也烦了。

最终固定下来的方式是一条看家护院的狗,家里有人的时候就系在狗窝旁。家里大人不在或没人的情况下,就把狗系到房前的铁丝上任他来回跑动。

有些狗还没适应新名字就被换走了,也不知道是这个院子的气场太足,还是偷偷来投喂的小朋友太多。原本威风凛凛的大狼狗,总来了几天就转性了,变得低眉顺眼。在我家当职最长时间的狗是大黄。

大黄真凶啊,就是那种在乡下独霸一方的狗,我爸花重金买回来的,还把原来在我家待了俩月的变老实了的黑背狼狗送给人家了。初次见面,属狗的我只敢在屋子里透过玻璃看,我爸也不让我们出去看。当时很好奇,为什么叫大黄啊,它的毛明明就是金色的,眼睛是红色的,当我凝视它的瞳孔时觉得不寒而栗。大黄身型矫健,耳朵总尖尖 的竖着,好像还能转动。

大黄来了,一开始是不吃,连水都不喝的。大冬天的那狗食就硬邦邦的冻在盆子里,几天下来就瘦了。变着法的给他做好的,喂食的活儿被我爸接过去了,开始基本每次喂食的时候都要用棍子揍一顿,因为给它吃饭好像也压不住它的怒气。晚上我爸下班回来就对着它抽烟说话,有时也不说话。暗夜里忽明忽暗的火红烟头,和大黄那对红眼睛长久的对峙。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才换回我妈喂它。隔着两米就用原来我爸打大黄的棍子,把食盆一点点推过去,吃完了再用棍子拨弄回来。

自从大黄来我家,我和姐姐出门的次数变少了。因为没有我爸给看着狗,我们不敢出屋。周围的小朋友没有来院子里溜达的了,连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醉鬼也没有来我家讨酒喝的了。只有一头猪不知死活,被大黄咬豁了耳朵。说来这头猪根本没来我家,只是在院墙边的水沟里溜达,就是这样大黄竟然越过了高墙出去咬了它,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没看到。只知道爸爸还去猪被咬的邻居家慰问了,拿去几斤猪肉换了瓶酒回来。

大黄真的是威武,但亲近不得,飞飞才深得我心。飞飞是一条杂交土狗,就是我们当地俗称的板凳狗,小短腿,粗尾巴,毛挺长的。飞飞和小黑是一起来我家的,两个小团子我和姐姐一人分了一团。因为跑的快,我给它起了这个名字,它绝对担得起这个名字。小黑的毛黝黑发亮,配的起我姐乌黑的头发和眸子。而我的狗灰黄杂毛也配的起我这个黄毛丫头。

白日里,我们和狗一起在院子里撒欢儿。大黄好像也认识我们了,就不动声色的看着我们玩。我和姐姐牵着各自的狗赛跑,从这头儿到那头的来回跑,不知疲倦。狗子们本被安置在院子外的狗窝里,但是一到晚上飞飞就叫啊叫啊,我就一趟趟的出去。一会儿给送吃的,一会儿给倒水,觉也不肯睡。熬不过,我妈最后只好把狗移进了门廊,两道门之间成了两只新狗的地盘。我再想看飞飞,就隔着内门玻璃看,不必再一遍遍的出门了。说来也怪,搬进房子后的它们,晚上就真的不叫了。每次我去看,飞飞和小黑都安宁的缩在一起,鼻息均匀。飞飞偶尔抬头看我,那棕黄色眼好像在笑。

我和飞飞去过很多地方探险,感觉有了它之后我变得勇敢了不少。我不是那个夏天躲在妈妈裙子后面的小丫头了。虽然后来我妈总说飞飞和我一样,每次她在台阶上洗衣服的时候,总往她裙子底下钻。我们更喜欢钻的却是体育场旁边那些废弃的防空洞,连续好几天灰头土脸的回家被训斥也没有浇灭我们的热情。直到有天姥姥说,有个小孩儿在里面玩的时候放空洞塌了一角,孩子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狗拉雪橇您听过吧?我和飞飞玩的最开心的时候大概就是那样子。冬天总伴着皑皑白雪,入冬没多久门口大路上的积雪就被压实了,这时候冰车就该登场了。冰车也就是冰爬犁,一般就是几根木条钉成的平板,底下会钉上两根顺滑的铁丝就成了,小孩坐在上面用铁钎子扎着冰面带动冰车前行。而我的就真的是车,因为爸爸把木条固定好后,又再上面做了个带靠背的小椅子,地盘下面的铁条也用锉刀磨了又磨。平日里就是爸爸或者姐姐在院子里的小冰场上推我,当我有了飞飞,一切都不一样了,小小的冰场不够我们耍。门口的大路车少的时候,我的飞飞拉着冰车和我飞驰在硬雪之上。不知道除了爸爸妈妈姐姐之外有没有人看到我和我的狗潇洒的样子,反正我是顾不上看别的,因为太快了,也太快乐。对于尚年幼的我而言,那就是风驰电掣了。虽然也时常被飞飞甩到了河沟冰面,总是一骨碌爬起来,唤回飞飞。只要我拉紧绳子,我和我的狗就一起飞起来了。

飞飞是我的第一只狗,可我连告别都没能给它,在我的梦里它就那么绝望的累瘫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有时成了流浪狗,有时就死在了那个搬家的日子。但据我妈说,它又回到了原来它出生那家,很受怜爱,到了十六岁,老得走路都喘的时候有一天消失了,据说仁义的狗都不会死在家里,会走的很远很远,也许它们也不擅长告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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