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
【上:天远雁声稀】六:风情渐老见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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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风情渐老见春羞
渔父
——李煜
浪花有意千里雪,
桃李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
一杆身,
世上如侬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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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千帆晃晃荡荡、摇摆不定,似乎无力往上跃,却又不甘放手坠下,让四女将她接住,索性就这么悠悠地悬了在半空。
那人呆了一呆,似乎不相信她竟然如此不济,见她不愿落下,便伸手去拉长鞭,想将她提上去。
李玉心中暗道:“五庄主这下子脸可丢大啦!嗯,这位高人也算不坏!”眼见她被对方提了上去,心中稍稍放宽。
北宫千帆似乎并不买帐,居然以自身内力往下硬扯,众人见了,都暗暗摇头。岂知她往下一扯,即借势上跃,在那人的愕然之下已绕着他转了几圈,趁机出手如电,以长鞭缚了他的双腿。
那人一省,向上跃出,强欲挣开束缚,未料北宫千帆先发制人,蓦地跃到他身后,剑锋倒转,已抵住他的后颈。
那人嘿地一声冷笑,反手卸她肩骨。
梅淡如脱口道:“少林卸骨手,庄主小心!”
却见那人的手掌刚刚搭到她肩上,便缓缓向下而垂。原来是她另一只手食指拇指相并,以锁指掐住了他的咽喉。
北宫千帆娇笑道:“卸骨术、钳喉爪,哪个比较厉害?刚才发誓,若输了就卖掉祖宗跟你姓,可明明是你输了,我却要吃亏,岂非上天不公?”
众人听她这几句玩笑,都大感诧异。那人已被她挟制着,背着她一跃而下。
四女呆了片刻,忽地松开交握的手,齐声笑道:“左护法,怎么和风丫头开起玩笑了?”
“临风居”顶上,迎风、追风、越北极、客北斗四人也已愕然收了兵刃,向另一人道:“右护法,你也开玩笑来消遣我们?”言毕,五人也跃了下来。
梅淡如、白妙语相顾恍然:来者正是“逍遥宫”的左右护法——“冷面秀才”北宫庭森、“热肠书生”顾清源。
李玉与周晓娥则暗自好笑,眼见如此前辈高人,居然为老不尊到来偷袭自己的女儿与门下弟子,实在胡闹之极。
只见那扯下面巾的中年人顾清源面目清癯、神态狂诞,一见可知乃是武林怪杰。另一个中年人似乎年纪稍长,乃是一个唇红齿白、星眸玉面的美男子,正转头向背上的女儿呲牙咧嘴,十分慈爱亲切。
“风丫头,何时把爹的底看出来的?”
“我从窗户窜出去之时,伸鼻子一嗅,就嗅出你来了。不过开始两招,把顾叔叔错认作了娘,还是眼力不济!”
“你是嗅到爹随身佩带的‘如意香囊’了罢?”
北宫千帆在他肩上一敲:“我正奇怪,若是有心偷袭,怎会敲窗唤我起床更衣——哈,老鬼,你就不怕我跃出窗那会儿向你放出迷烟暗器么?”
“下来,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的爹会偷袭女儿?我们过满了七七四十九招,还是我抢了先机,这次你跟娘赌的是什么注?”
“不过赌了一文钱而已……滚下来!”
“一文钱!我只值一文钱?……不下来!”
“春秋时候的一枚刀币——可以下来了?”
“这还罢了……还是不下来!先说,什么东西做我的寿礼,老鬼?”
“你想要武功秘籍还是棋谱琴谱?爹全都依你!”
“你是送礼还是送晦气?明知道我懒!就你和娘的那两块破牌子,还差点害我让人灭了。”
“有胆子灭你的人,连爹也要甘拜下风、五体投地了,谁这么大智大勇?你还是先下来再说——唉呀,风丫头,你干什么?”原来头发被宝贝女儿拔了一绺,待他反手去打,她已躲到了顾清源身后。
顾清源笑叹道:“当世之中,若真有敢灭你、能灭你的英雄,不但是你爹娘,连我也会为此人立一个长生牌位!”
李玉眼见这父女叔侄间,长辈无威严风范,晚辈无恭孝之礼,与梅淡如相对瞠目不已。
北宫千帆笑闹够了,才想起将新朋友介绍给长辈认识。
梅淡如想到北宫庭森不但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且份属高自己两辈的同门长辈,便要上前去行大礼。岂知北宫庭森一托他腰部,教他不能叩拜,再微微一笑,权作受过一礼,转头去与众人叙话,不再多言。
白妙语笑道:“见识了罢?风丫头虽然无论仪容、身手、文采、德行皆属下品,却连北宫伯伯这个做爹的,也怕她三分呐!上次听旷姑姑说,五年前山庄初建,北宫伯伯也是深夜造访,被风丫头觉察出来,开了机关,把她爹足足困了两个时辰——以北宫伯伯的武功与才智,也要两个时辰才出得来,所以你们切记,夜袭巾帼山庄,一定是自讨苦吃!”
北宫千帆回头洋洋得意地做个鬼脸,才转头向迎风、追风道:“人既来齐了,不如一起去‘分雨榭’用早餐,你们去准备罢!”吩咐完,又一把拉过客北斗,在她身边一阵嘀咕。客北斗微一踌躇,忽然一脸顽皮地点点头,偷笑着跑开,不知做什么去。
李玉一抬头,见这“分雨榭”正是昨夜船上所见的水榭,题匾的笔迹圆润含蓄,毫不似“临风居”那般狂诞,题款乃是“东诸葛”。联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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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苍茫 脚踏浊世雾
凭浩荡 肩挑红尘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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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千帆忽道:“怎么没见东土姐姐来帮我打架?真不够意思!”
东野浩然笑道:“东土昨夜回得晚,这会儿也不知醒了没有?你可不许去扰她清梦!”
一想到东西女诸葛都不过是庄中侍女,却有如此品貌文采,一眼瞥见游西天的飘逸出尘,周晓娥心中纳罕道:“‘西诸葛’如此,‘东诸葛’想必亦非凡品罢?”
众人进“分雨榭”楼下大厅坐下,依例北宫庭森、顾清源、梅淡如、白妙语、李玉、周晓娥一席,星、云、月、雷、风五女一席,到场的侍僮侍女为另一席。
众人入席片刻,茶点已然奉上。
未见茶点,先闻其茶清香沁人心脾,其点甜香浓郁扑鼻。
梅淡如心中暗道:“说这五庄主娇气,船上的陈设却粗朴简陋。可是说她豪气干云,却也不尽然。”正自思考,忽听周晓娥倒抽了一口冷气,而白妙语则笑道:“妙呀!”他向桌上一望之下,呆在那里作不得声。
只见每人座前的茶盏都是不方不圆的杯子,似是兽骨所琢;筷子似是青铜所铸,却不是普通的筷型,而一尺长的剑形,握之于手十分觉重,却也算别致;端上桌的粥也罢了,不过是石碗所盛,不算奇怪;桌上的几样点心,让人难以下箸:一盘点心乃是骷髅形状,约拇指大小,每个“骷髅”者是七窍流血之状,令人见之生畏;另一盒不知是什么糕饼,做出的形状更是惊人,不是心肝脾肾,便是眼耳鼻舌,且红彤彤的粘着血一般,也不知涂了什么东西上去。另外端上的几件瓜果糖酥,若非雕刻之型狰狞吓人,便是拼凑得极尽恐怖之态——故满室甜香,却没几个人轻易下箸。
西门逸客嗔道:“风丫头,大过节的,却存心来晦气我们,太闲了是不是?”
北宫庭森却笑道:“也难为了你,如此极尽煞人风景、触人霉头之能事,若不品鉴一番,倒辜负了美意!”夹了一粒“骷髅”入口,啧啧赞道:“北斗的手艺,果然更高了,”
顾清源微笑不语,夹了一枚“内脏”送入口中,点头翘起了拇指,以示嘉许。众人也就不好再介意,纷纷开始“茹毛饮血”起来。
李玉、周晓娥相视一笑,脸上犹有余悸,白妙语却早已塞了满嘴、言语不清。
周晓娥不便推却,夹了个七窍流血的“骷髅”,闭上双眼,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乱嚼。岂知点心入口,绵软甜腻、香糯非常,她诧异之下又夹了一个放到眼前,看仔细了,却是一粒桂花糯米糕,七“窍”之“血”不过是糖汁而已,想必那盒“内脏”也不过如此,再一想起北宫千帆的刁钻顽劣,也惟有好笑。
李玉见周晓娥面露微笑,迟疑地夹了枚“五官”,捏住鼻子闭上眼睛,往口中送去。点心一入口,但觉甜香爽脆,方知入口的这只“鼻子”,不过是一枚藕饼,也不禁啼笑皆非。
北宫庭森哼了一声,板着脸道:“听说你又闯了不少祸,你还真有本事啊!”
“这个当然!”北宫千帆满不在乎在道:“知道我有本事,日后您老行走江湖的话,就说是我的人,一定没人敢惹您!”
顾清源忍不住莞尔道:“当然知道你有本事。独步江湖、横扫千军的,就是你的吹牛本领,已臻化境。”
北宫千帆嬉皮笑脸地道:“顾叔叔有所不知,脸皮厚这种本领是学不来的,一定须得祖上积德,才可能与生俱来,这实在是托祖宗之福!”
北宫庭森隔着席座横她一眼,却并不加训斥。
北宫千帆忽地又道:“娘今天能不能来?两个月没见了,她还欠我一两银子赌注呐!”
顾清源摇头而笑:“你是什么圣贤至尊,还要你娘来拜见你?”
北宫千帆不甘示弱地道:“我确实不值一哂,混迹江湖的浪女而已,所以不敢奢望丐帮帮主、逍遥宫宫主等震古铄今的人物来蓬荜增辉,也只勉勉强强请得起跟我一般不学无术、浪得虚名的人物——譬如什么‘热肠书生’、‘冷面秀才’之类,撑一下场面罢了。唉,说起来也真是惭愧!”
李玉、周晓娥相顾失笑;梅淡如生怕失礼,夹了点心往口中狂塞;白妙语则已忍耐不住,低下头,将口中的茶水全喷了出来。其余的人不过淡淡一笑,似对她的刻簿早就习以为常。
北宫千帆还想再戏谑几句,青霜已飞奔而来,笑道:“西河帮师爷许凡夫带了个扛棍子的家伙来拜会,说是来请罪的。是杭州分舵得罪了我们吗?怎么此事未曾听人提过?”
北宫庭森诧道:“难道是一笑的记名第子童舟?听说,此人脑子虽然不灵光,却是个敦实忠厚的硬汉,开罪你们哪个丫头了?”
北宫千帆掷筷大叹:“哪里是来请罪的?分明就是来告刁状的!连老鬼和酒鬼都说他老实,使坏不厚道的那个,自然是我了。唉,那么早来告状,一定未用早餐。青霜,先去‘聚仙斋’安排茶点,要随意些,不必像‘分雨榭’这边如此‘精致’。用完了餐,带去‘裁云楼’好了,总不成到我的船上去罢——我可不能欺负老实人,要告状也只好随他们!”
李玉听她发了一大堆牢骚,想起半年前的情形,瞥一眼梅淡如,暗自偷笑。
越北极笑道:“我去‘天石精舍’请司马管家,他的好徒儿既来了,也让我们开开眼界!”不待吩咐,起身便跑。
稍微歇息,东野浩然便将众人带出“分雨榭”,向东南折去。走了不久,远远便看见座东向西的一幢木楼,掩映于古木奇花的远台之中,既显劲健高古,又不失空灵深远,见之使人陶然意驰。
慢慢走近,见高台之下镌刻着“裁云楼”三字,笔力精神、字迹嶙峋,颇有浩然气魄。高台两边的石柱之上,乃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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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立地人啸海
浩浩通天剑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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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千帆毫不客气,拉了白妙语、周晓娥大摇大摆踹门进去,与两个黄衣侍僮镂云、展云打个招呼,又与厅中的朱衫少年耳语了两句,这才转头过来,见到当门而立的翠衣女子。
白妙语叫了声“中原姐姐”,乃知她便是“刚烈双侠”中的聂中原。聂中原向他们微微一笑,但见她明眸皓齿间,秀雅脱俗,令人见之倾心,哪有半分“刚烈”的气息?
聂中原向北宫千帆道:“西河帮的事,左右护法不知道吗?”
“反正也快要知道了,告状的马上就到。咦,东土姐姐还没起床?”
“哼,谁像你这么好吃懒做?你东土姐姐现在正在‘聚仙斋’探口风,看看许先生、童舵主的来意,顺便了解一下,是你在兴风作浪,还是人家触你霉头了。”
北宫千帆甚不服气,还想再顶几句,聂中原却懒得理他,转头向梅淡如道:“智明大师座下的弟子与梅公子份属同门罢?”
梅淡如点头道:“李师兄、少师弟皆是智明师伯座下高徒,聂女侠认识?”
“他们是中州的朋友,昨日入住山庄,这会儿大概正在梳洗罢!”
梅淡如一喜,向她点头微笑,心中暗叹巾帼山庄中人交友够广,面子够大。
北宫千帆抽抽鼻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夺门而出。白妙语见状,也跟着往外跑。
一个紫衫少年正在前院一张椅子上调息,见北宫千帆过去,便挥挥手示意。
北宫千帆跳跳蹦蹦地奔过去,嬉笑道:“南星哥哥,是不是很累呀?”
紫衫少年正是“南天双慧”中的宋南星,南郭守愚的侍僮之一。
宋南星点头道:“练了一早的剑,听说你们都往这里跑,我也跟着凑了过来。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进去也不失礼——你怎么这样瞧我?”
北宫千帆嘻嘻哈哈地绕着他转了个圈子,悠悠道:“没关系,多休息一会儿也好!”
两人在前院叙话,厅中的朱衫少年忽地“呀”一声,疾奔出门。聂中原与李、周、梅大为奇怪,都跑到门前去观望。
宋南星向朱衫少年道:“东流,昨儿灌了不少酒,今天还起个大早,你的酒量果然胜过从前!”见易东流似笑非笑地向自己走过来,再转头去看偷笑的北宫千帆,诧道:“有事?”
易东流皱眉道:“风丫头,怎么让南星坐下去,明明知道也不提醒?”
北宫千帆道:“我跑出来时,他已经累得一坐了之,怎么怪我?不过我真的很想看一看,他站起来以后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更加玉树临风?”
易东流轻叱道:“你还笑?”
聂中原抽鼻子使劲嗅了嗅,微笑道:“我明白了!”
李玉、周晓娥也是抽鼻子一嗅,同时笑道:“我也明白了!”
梅淡如一头雾水,不知所以,见镂云、展云也探头过来偷笑,正在奇怪,宋南星忽地笑骂道:“风丫头,怎么还在笑?眼睁睁地看着我……为什么不说?唉呀!”一跃而起,施展轻功夺门狂奔。
北宫千帆犹自嚷道:“别急着跑呀,先让我看看!”想要追出去,却被易东流拽住不放。
梅淡如也学着一抽鼻子,立即嗅到一股未干的漆味,等目光落至那张椅子,见上面清晰地印着坐痕,这才明白北宫千帆的幸灾乐祸,不禁默然摇头。
北宫千帆看完热闹,终于意犹未尽地回到厅中,依旧和白妙语相对捧腹:“南星哥哥最是爱洁,这样子可是难得一见!”
满厅随着嬉笑,十分热闹。
周晓娥对庄中众人皆有好感,坐在仲长隐剑身边闲聊。李玉则拉了梅淡如,低声询问庄中各人的名号与来历。
不久,白虹、墨阳领路,带来了许凡夫与童舟,相陪左右的另有二女,也是山庄中人。李玉认识童舟,那许凡夫则十分斯文,约自己这般年纪。
再看两个女子,李玉心中更是喝彩:
紫衫少女十七、八岁,虽不施粉黛、未戴珠宝,却有一份天然而成的典雅妙曼、亲切恬静。
淡红衫子的少女约有十八、九岁,举止潇洒、神态沉静,凤目含笑、朱唇欲滴,盈盈走来间,恍如洛神仙子凌波踏浪而来——虽说两日里所见庄中美女如云、各有风致,然而论绮丽纤秾,当推此女艳冠群芳了。
东野浩然朗声道:“南山、东土,请贵客上座!”李玉乃知紫衫女子是与宋南星合称“南天双慧”的孟南山,红衫女子则是与游西天齐名的“东诸葛”余东土。
周晓娥心道:“便是皇宫内苑,要寻到这山庄中女子的二、三位已非易事,况文武双全如东诸葛这般的品貌,竟是二庄主的侍女——此番出门远游、遭遇之奇,可是从前梦里也没有见过的:奇花异卉、巧置机关、江湖才俊、如云美女……”
许、童二人坐定,童舟神色不安地瞧着厅中到齐的五位庄主,不知道她们是否要向自己问罪,心中暗自着急。
许凡夫向众人一揖,微笑道:“半年前敝帮收容匪类,更误劫五庄主入寨,许凡夫代谷帮主前来,一为请罪求情,二为感谢五庄主当日仗义援手,平息帮中的内乱。当日误会,许某已向东诸葛余女侠澄清,亦望各位庄主不计前嫌……”
北宫千帆脱口道:“罗嗦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凡夫见她一脸不耐烦,愕然住口,将帮主谷岳风的书信奉上。余东土接了,递给了北宫千帆。
北宫千帆拆信看了,笑道:“谷岳风书法不错,其它功夫想必不差!”
童舟神色微变,还道她要约帮主出来动手,慌道:“童某误掳五庄主,这件事当由童某一人来扛!”
仲长隐剑见他会错了意,忙道:“风丫头胡言乱语什么?来者是客,不可轻慢!”
北宫千帆道:“他们西河帮和我又没结什么梁子。我只是从谷帮主的书法来揣测,这位‘忙里偷闲’的人物必是个有趣的家伙,叹息他今日没来作客,少了一个结识新朋友的良机。你道我要邀他作什么?比唱童谣,还是比赛吵架斗嘴?”
童盘见她一张清秀的脸庞对着自己呲牙咧嘴,大为稚拙,不好意思笑,便将头一低,心中暗感宽慰:“江湖盛传北宫千帆其人最喜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看来是传言太过。她至多是嘴利了一点,没怎么为非作歹。”
许凡夫也笑道:“五庄主真是风趣!当日之后,童舵主回太原总舵禀告此事,谷帮主猜了许久都不敢断定五庄主来历,幸而那块左护法令牌……”
“若非那块破牌子,你们也找不着告状之所是不是?我不过就说了一句而已,哪里吃这个皮粗肉厚的家伙了?居然来告状!西河帮改叫小气鬼帮好啦……呜……”却是余东土塞了块点心堵了北宫千帆的嘴,其余人早已忍俊不禁,连许、童二人也暗自偷笑,心中一宽。
“什么人来拜山门,你们丫头招待不行,还要拉管家出来?”一人朗声大笑、阔步而来,约有四十多岁,虎目丰额、身形雄伟、声如洪钟,仿佛一座山般稳健,正是“神州第一刀”巾帼山庄总管司马一笑。
童舟见他进来,便要纳头拜下,岂料北宫千帆将他强行拉住,嚷道:“小气鬼连刀法都没有好好教会你,拜他做什么?”
童舟惶然将她挣开,再度下拜,被司马一笑伸手轻轻一托,点头道:“拜什么?风丫头说得有理,我未尽师父之责,你又何必行徒弟之礼?实在是嫌你太笨不愿意教!”
北宫千帆趁机道:“明明是师父教导无方,怎么能怪徒弟笨?连我这个懒鬼也能耍几招,人家将勤补拙,怎么又教不了呢?”
童舟正色道:“五庄主,请对我师父恭敬些好么?”
司马一笑道:“我又不是她师父,为什么要她恭敬我?我偏要她不恭敬我,你又能管吗?”
童舟默然。
司马一笑道:“风丫头有什么好提议?”
“提议是,收他作正式弟子,多个师兄可以让我欺负,那就妙哉!”
童舟听了,惶然摇头,心中却颇为赞成,只是不敢附和。
司马一笑皱眉道:“哪轮到你摇头?由得你作主?管家嘛,自然听庄主的话——风丫头提议不错,小子还不上来拜我一拜?”
童舟嗫嚅道:“小徒愚钝,不敢……”
北宫千帆一拍巴掌道:“北极、镂云、展云,帮忙!”
越北极嘻嘻哈哈地奔过去,与镂云、展云一起,合三人之力,将童舟强按行下去叩了三叩,这才放手跑开。
许凡夫趁机拱手笑道:“童舵主,恭喜!”童舟忙眉花眼笑地敬茶过去,见司马一笑喝了,开心不已,对北宫千帆更是另眼相看。
司马一笑向北宫千帆道:“风丫头,别高兴得太早。我不能因材施教,这代师授艺的重任,就交给你了罢!”
北宫千帆笑开的口尚未合拢,也再合不拢了,咧着嘴颓然道:“凭什么是我?”
“因为我知道你教不好,想看你笑话!”
北宫千帆见司马一笑如此洋洋得意,童舟则在一旁张口结舌、哭笑不得,恼道:“司马管家,你不必激我!我是有点不学无术。不过,若是我把你的本事全数教会了童舟师兄,你和我赌什么?”
“赌你能做江湖上的第一难缠女贼!”司马一笑仰天大笑,更是得意。
“好,跟你赌!做了江湖上的第一难缠女贼,先来找你晦气!”北宫千帆咬牙切齿,塞了块点心进自己嘴里,却仿佛在咬人般地拼命。
“你这么难缠,当心诗铭……呜……”司马一笑口中也被越北极顺手塞了块点心,说不出玩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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