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射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保持住火力!”
“十点钟方向,注意补位!”
夜幕笼罩大地,在两台球形无人机的掩护下,一队由13名战士组成的战斗分队,此时正把守在被标记为第一街道的一处十字街口。
凶猛的火舌从掩体里喷涌而出,各种高爆弹药炸得街道里是火光冲天。
距离他们隐蔽的掩体正前方不足百米的街道里,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丧尸,一眼望不到头。
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同样响彻在左右相邻的街道上。
在距离第一街道不远的第四街道当中,因为巷道和岔路相对更多,把守在这里的第七分队的战士们所承担的压力也就更大。
各种徒手的,手持棍棒器械的,甚至还有不少穿戴有破碎机甲,拿着长短枪支的丧尸,从街头巷尾,各条巷道,各个角落里源源不断地涌出,然后汇聚在建筑坍圮的街道上,形成密密麻麻的一片,看上去就像是腐尸上蠕动的蛆虫一般。
彼此推搡着,踩踏着,嘶吼着。
这些本都是这座城市的原住居民,或是在之前战斗中受伤的战士。但此时,他们都已被丧尸病毒所感染,沦为了没有意识和情感的行尸走肉。
分队的战士们都严格地按照着火力分组,梯次进行着轮换射击,从而保持着超强度的火力输出。可即便如此,却依旧抵不过数量众多,貌似无穷无尽的丧尸群。
从入夜就持续到黎明的战斗,长时间地持续射击,战士们手中的枪械枪管早已通红,冒起阵阵青烟。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重新进行火力搭配,不断地进行着长短枪的互换。
枪械都已如此,何况是人?
灼灼热浪翻滚在街道里,吹起的热风灌入掩体,吹得战士们口干舌燥,唇角泛白,发麻的手臂和肩窝,嗡鸣的双耳和大脑。
突然,所有战士的机甲头盔里同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
这支分队的队长率先调转枪口,同时大声指挥道,“小心,四星丧尸出现,赶紧集火!”
不断有着丧尸倒下,却也有着更多的丧尸涌上前来。
终于,当丧尸群一点点地推进到了跟前,守在掩体最前端的两名战士,此时却早已经神经麻木,眼神失焦。
直到那只身穿破碎机甲,被作战系统评估为四星的丧尸扔掉了手中的枪械,手持军刀扑进了掩体,这两名战士才彻底回过神来,堪堪来得及做出最后的本能反应,却为时已晚。
每支13人的作战分队,都会配备一名军医,在没有战友受伤的情况下,军医就会担负起其余12人的弹药和供给保障任务。
一个人保障12人,在掩体前后来回奔走,尤其是在这种长时间的鏖战之下,这样的保障任务,不见得就会比直面丧尸来得要轻松。
第一街道的掩体里,一名军医将机甲的头盔收了起来,早已无汗可流的脸颊上只留下了油腻腻的汗痕。
军医刚一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粗气,队长的指令又到了。
“医生,东边第四街道,第七小队有人受伤,需要支援!”
军医又赶忙起身,同时将机甲覆盖住头部形成头盔,“明白!掩护我出去!”
“一二组集火,三组跟进掩护!”分队长指挥道。
在队友火力的交织掩护下,与其他一身数码迷彩机甲的战士不同,身穿银白色机甲的医生冲出掩体,狂奔几步,然后一个滑铲,直接来到了街道对角的墙根下。
紧贴墙根,医生感受着身后街道传来的阵阵嘶吼,以及在队友集火掩护下,密集子弹带起的破风声。
他右手中指轻轻敲打着墙面,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传讯器里传来队长的指令,“尾巴切除,立即行动!”
这时,他才猛然起身,借助着散落在街道里的各种废墟掩护,呈蛇形向着邻近的街道冲去。
穿梭在布满废墟的街道里,医生心里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一边跑,一边警惕着周边巷道里随时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果然,两只不知道是不是迷了路的丧尸,正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他正前方的一处必经之路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听到医生的脚步声响,两只丧尸吊着白眼,慢慢转过了头,看到医生之后,他们立马发了疯似地挥舞着双臂冲了过来。
握住两把从机甲里弹出的虎齿军刀,医生躬身向着两只丧尸弹射了出去。
迎面一击,直接一刀削断了第一只丧尸的右腕。
没有任何痛感的丧尸,将那只布满紫色血管的左手搭上医生的背部,猛一发力想要撕扯下他身上的机甲,同时张开腥臭的大口,向着他的脖子方向咬去。
“妈的,这家伙还挺有力的。”
不等那张血盆大口咬下,医生双手贯拳,接着一记冲膝。
两柄军刀的刀身直接整个没入了丧尸的颈部。
“嘁,走你!”
几乎同一时间,受到膝盖的冲顶,丧尸躬成一只熟透的大虾,整个倒飞了出去。
插在脖子里刀刃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易地划开了丧尸的颈部,那颗还张着大嘴的脑袋就只剩下一层皮肤连着,挂在了胸前。
第二只丧尸欺身近前,医生侧身闪过他的扑来的爪子,接着脚走龙蛇,双手翻花,眨眼间便在丧尸的咽喉、胸口和身上各处划出了十数道的伤口。
随着深紫色的腥臭血水喷涌,这只丧尸也无力地跪倒在地。
医生潇洒地甩了甩军刀上的血迹,继续向着街道尽头奔跑而去。
“第一队的医生来啦!”第四街道的掩体里,一名眼尖的战士喊道。
医生钻进掩体,这里和自己分队所处的掩体一样,燥热、沉闷,此外还多出了一股子难以言喻的伤感。
枪炮仍在怒吼,其余战士仍在自己的战斗岗位上坚守。
但有三名战士却是已倒在了掩体里,其中一人,竟还是这支分队的军医。
似是早已司空见惯,前来支援的军医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直接跪坐到了三名伤员的头部旁边,俯下身子,挨个问道,“我是第一队的医生,能听到我说话吗?”
伤员们吃力地点了点头。
“能听到的话,把机甲撤了,我要查看你们的伤势。”
伤员身上残破的机甲慢慢消退,露出了里边早已被血水浸透的作战服。
医生从机甲左臂的储物格里拿出了一把手术剪,逐一剪开了三名伤员身上的作战服。
三人身上最主要的三处伤口分别分布在他们的肩部、腰部和背部,其余部位还有着不同程度的伤痕。
无须多问问,医生心里就已经能猜到当时是种什么情形,才会导致这些部分受伤。
看着伤口周围成块的紫斑,以及迅速蔓延开后,已经覆盖住伤员半个身体的那些紫色血管,感染速度太快了!
意识到情况不对,医生侧过头大声地质问道,“为什么没有注射疫苗?”
指挥位上的队长身形明显一滞,“今天是第七天,没想到这仗会打这么久,第二针,还没来得及......”
听着队长已经因哽咽而颤抖的嗓音,医生没再多说什么。
回过头,他又贴到了三名伤员的耳边,“兄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裤兜,裤兜里,有,照,片,帮,帮我.....”
“医生,送,送我,不,想,变成丧,尸......”
“味道,家乡的,味道......”
医生将一名伤员的脑袋轻轻扶起,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躬下身子,双臂上下交合,锁住了伤员的头部,重重吐出一口气,“兄弟,走了。”
“咔嚓”
“咔嚓”
“咔嚓”
三道本该湮没在巨大战斗声中的轻微声响,此时却如三声惊雷一般,炸响在掩体里其余战士的耳边。
同时,也像是三道重击,狠狠砸在了他们的心头。
“啊!......”队长无能狂怒地咆哮起来。
其余战士手中武器喷射出的火舌也猛然汹涌了几分。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们心里的痛楚与无奈彻底地宣泄出来。
从夜空中看去,整座城市以此时正在发生交火的街道为中点,东西绵延近三公里都在发生着激烈的战斗,火光弯曲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火蛇。
以交火线为划分,城市又被分割成了南北两片区域。
南面依旧万家灯火,此时各种军车,战车川流不息。
北面则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圆月高挂,银辉下的街道上,不断有着不计其数的丧尸从各处窜出来,在街道上汇成洪流,向着交火线的方向疯狂地涌去。
旭日东升,阳光终于照亮满目疮痍的街道,丧尸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堆积满地的尸体。
负责清扫战场的战士正用着高温喷焰器,一处处地焚烧着尸体。
激战一夜的战士们靠在掩体里,相坐无言。有的在擦拭着枪支,有的在整理着自己的单兵机甲。
“医生回来了。”这时,负责放哨的战士突然喊道。
听他这么一喊,掩体里的战士们纷纷起身。
胸前机甲上有着一颗金色星徽的队长看向走进掩体里的医生,“老七那边怎么样?”
面罩遮住了医生面部,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见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回应,让战士们都黯然地低下了头。
医生将目光从掩体里的战士们身上一一扫过,心想:
末日黄昏,鏖战一夜,十三人小队一人不少,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起码比第七小队刚刚经历的那一切,疲惫,煎熬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这时,身为队长的男子看了眼医生胸前机甲上的红十字标识,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医生,上级通知,让你撤离此处战场,立即前往团部报到。接替你的军医等下就到,你和送他来的车子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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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113年,共工丧尸病毒突然爆发,并迅速席卷全球。
以当初探星计划七个参与国为基础,在各国科学界的倾力协作之下,分别建立起了张江、阿穆、林肯、莱比、卢浮、哈那和拉斯七座科学城。
在这七座集病毒研究、疫苗研发、武器研制和救世准备为一体的科学城支撑之下,全球各国也空前地团结了起来,形成了抵御病毒传播和丧尸肆虐的统一战线,来共同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外星病毒入侵。
但这种病毒的毒性之强,传播速度之快,远超出各国的预期。那些组织起来的大规模防控攻势,在病毒的蔓延势头之前如同土鸡瓦狗。
X123年,继卢浮之后,莱比、哈那和拉斯三座科学城也先后沦陷。当地及周边民众不得不在官方的安置之下,撤离陆地,登乘巨轮漂浮海上。
至此,人类的病毒防控统一战线全面转入被动防御阶段。
由于灭活疫苗迟迟没有突破时间有效性的限制,导致一线作战的战士在战斗中被感染之后,若是没有及时接受疫苗抗体的持续注射,转眼就会变成战斗力更加强悍的三星级丧尸。
甚至在有不少精锐作战单位牺牲之后,还出现了四星和五星级丧尸。每当有这些丧尸出现的战场,人类的军队都会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时至X133年,历经20年艰苦卓绝的防控作战,全球还是超过70%的家园领土已经全面沦陷,七座科学城,只有张江和林肯城还在苦苦支撑,人类文明已经来到了末世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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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河流入海口三角区,一片占地过百平方公里的科技园区坐落在河道南岸,不,与其说是园区,这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城堡。
白天。
烈日攀上高空,洒下的光芒肆无忌惮地灼烤着敢于暴露在它之下的一切。
此时,一辆军车不急不缓地行驶在巨城外围高度戒备的街道上,道路两侧都是全副武装的执勤小队。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高耸的围墙下面,神情肃穆的士兵们默默注视着这台进入自己视线的车辆,同时心里暗暗记着,第十二台车。
最后一人到齐了。
车子后排座位上,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年轻人,正闭着眼睛斜靠在座椅上,听着一台不知哪里淘换来的古老音乐播放器。
插线耳机里传来一阵阵女子天籁般的嗓音,吟唱着一首更为古老的歌曲。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
“谁能预计后果”
“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
“一点点无心错”
“谁没有一些得不到的梦”
“谁人负你负我多”
“谁愿意解释为了什么”
“一笑已经风云过”
车子一直开到了入城前的最后一道查验关卡前面,凭着这台车的权限,也只能到此处止步,后面的路自然有其他人负责接引。
车子已经停下,但后排的年轻人却恍然不觉,还深深沉浸在美妙的歌曲当中,开车的军官拍了拍他的大腿,出言提醒道,“倪医生,到了。”
这位年轻人,正是刚从前线撤回来的军医倪炀。
他欣欣然地睁开眼,摘下耳机,慢条斯理地将耳机线一圈一圈缠好,然后又连同那台小巧的音乐播放器一起,小心翼翼地用一个保护盒给装好。
收好东西,倪炀降下贴着深色保护膜的车窗,刺眼的阳光和灼灼热浪一同涌进了车里,让人忍不住心生一丝烦躁。
看到年轻医生已经推开车门,正准备动身下车,犹豫了许久的军官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倪医生。”
听到军官叫住自己,倪炀没有马上回头,却也是停下了身子。
“我们会成功吗?”军官问道。
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倪炀深邃的星辰眸子流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转头看向军官,没有回答军官的问题,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左拳。
军官先是愣了一下,看看医生,又看看悬在自己面前的拳头,他也伸出右拳,两拳相击之后彼此都是狠狠地“嗯”了一声,然后坚定的笑容在两人的脸上慢慢绽开。
查验过身份,又换了台车,交由城内的守备队负责接引,倪炀来到了一栋外形酷似鹦鹉螺的建筑物前。
鹦鹉螺湛蓝色的玻璃墙体上,映射着同样蔚蓝的天空,若不是偶有几片白云飘过,很难分清到底是湛蓝还是蔚蓝。
强烈的阳光照在墙体,又刚好折射到了他的侧脸,晃得他深邃的眼眸微闭,却也使得那一袭刀削的五官更显得棱角分明。
“爸,妈,这是你们战斗过的地方,现在到我了。”
使劲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脑袋里的那些杂念甩掉,倪炀迈着坚定步子向着大门走去。
又经过一道身份核验,终于得以进到了鹦鹉螺里边。
这的守卫可真够严的,军区都没这架势,他心里想到。
甫一进入大厅,便见到了身穿各种颜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人人都是神色凝重,步履匆匆。
几次擦肩而过,倪炀都是报以善意的微笑,点头致意。但换来的却是冷漠的面孔,以及眉宇间浓浓的忧愁。
他能隐约地感觉到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在这里肆意地弥漫着,不过却又被这些像上了发条一样的匆匆身影给很好地遮掩了下去。
跟着守备来到一间阶梯会议室,此时会议室里已经有了十一个人在里边,这些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正在交流着什么。
“嘿,看那边,那个军医来了。”
“呵,一个学医的毛头小子。看来是真没人了,要不怎么会什么人都召了过来。”
“你可别小瞧人家,那可是医学界的天才。”
“什么狗屁天才,早几年干嘛去了?再说了,如今这个时候根本不是医学能解决得了的了,再找医生过来有什么用?来给丧尸打针吃药嘛?还不如继续留在前线多救几个人呢。看我的,让我来逗逗这小子。”
倪炀的到来,立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也难怪,与其他人一身的科研白袍不同,他穿着的这身军装虽然同样都是白色,却仍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哟,是哪里来的帅气军官,十二人团什么时候也有军方的人掺和进来了?”一名男子很是不屑地说道。
他身边另一名男子同样用着怪声怪气的语调说道,“你懂什么,说不定是派来给咱们当保镖的呢?”
“那这次真得感谢官方了,我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见到两人无事生非地招惹起新来的军医,周围一些人的脸上都挂上了一副标准看客该有的玩味表情。
才跨进这间屋子就听到他们怪腔怪调地调侃,倪炀心里有些诧异莫名。
这尼玛什么状况?
动怒倒不至于,但确实有几分不是滋味。不过情况没搞清楚之前,他也没有出声回应,只是看向那名率先开口的男子,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三七分的油头梳得很是锃亮。
见倪炀看向自己,男子脸上讥讽的笑容更是得意的扩散开来,“小子,既然来当保镖那以后咱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可就都交给你了,你可要保护我们安全哦。”
“就是就是,军官大人,要不你先露两手,打套军体拳什么的,让大伙见识下你的身手咋样,也让咱们心里好有个数不是?”
听着这两人这一唱一和的,不少人也开始跟着起哄,或是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
“来来来,赶紧地!”
倪炀舔了舔嘴唇,冷眼看向这些针对自己的人。
这时,独自站在角落的另一名男子突然冲着带头的那两人呵斥道,“郑煜,擦亮你的钛合金狗眼,这位倪军医是你能随便嘲讽的?”
“怎么?张博,你这个粗胚,这是找着自己同类了?要不至于这么猴急地赶着趟子想要护他?”
名叫张博的男子同样中等身材,一头短发,一副圆框的小眼镜后边是一对更加小的眼睛。他懒得继续反驳,只是冷哼一声,然后向着倪炀走了过来。
来到倪炀跟前,他又斜眼瞥了瞥身后的那些人之后,转过脸冲着倪炀,木讷的神情突然硬生生地扯出一副诡异的笑容,“呵呵,倪医生,幸会,幸会。”
像是有什么顾忌,还没等倪炀反应过来,张博脸上生硬的笑容又一闪而逝,人更是说完这句之后就转身离开。
这家伙是什么情况?
又想起他脸上那暧昧又诡异的笑容,倪炀突然有些毛骨悚然,老子可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其他人都在用着各色眼光观察着倪炀,他也同样再度打量起会议室里的这十一人。
这些人的身份信息在他来之前,通过军方的渠道都有特意了解过,此时出现的每张面孔也能和他脑海里的记忆一一对应上。
呵,情报里说的,这些各个领域里的边缘分子相互间本来就不怎么对付,如今又被召集到了一起,照着眼前这架势看来,怕是够这科学城的官方喝一壶的。
不过管你们之间对不对付,只要不惹到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