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个月的忙碌非比寻常,几乎没有完整休息过一天,习惯了在黑夜里下班。
要是哪天走出公司大门,发现日光依然明亮,四处清晰可见,我也许还会为此惊奇,走在暮色黄昏里,莫名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够努力。
今夜,一如许多个往常,向着空气沉闷的写字楼逃离,伴随着昏暗泛黄的路灯,阵阵微风袭来,气温不冷不热,还能有所知觉,夏天进入尾声,秋季正在前来。
不论怎样的季节和天气,任同事们打车或骑小电驴,我都会“固执”选择走路回去,倒不是为了节省那几块钱车费,而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在这繁华便利的大城市生活,似乎就连好好走一段路也变成了奢侈的旅行。
况且终日伏在屏幕前工作,又有多少机会活动下身体?关心下健康?
不紧不慢地走,一边感受轻微的大自然气息,一边思考着工作生活中各种细小的琐事,像是还摆脱不了繁忙的惯性。
像我这样努力放慢脚步,与这生存世界中的忙碌相对抗,零星同行的陌生路人,你们是否也能体会?
走了不到一半,脸上手上渐渐感触到了雨滴。前方遥远天边,不时闪现阵阵白光,大雨来临之际,我得加快脚步赶回。
公司和租房不远的路程,眼看就要走到终点,雨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可能是太久没有淋雨雨,当它们一滴一滴,凉爽地拍打在我的头发、皮肤和衣服上,一种被大自然滋润和包裹的美妙之感,油然而生。
我禁不住张开双手,像是在欢迎雨给我拥抱,要与它撞个满怀。
此刻我要是紧闭双眼,一定可以把时光带回从前,儿时尽情在大雨中奔跑狂叫,酣畅淋漓地放肆味道,顷刻之间就能灵魂附体。
我这样想,我没有这样做。
这大城市中做不到,不是在乎路人见了这种怪异举动有何看法,而是得快些回到几平方的房间中,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去做。即使当时有那样的心情,很多时候现实也不允许。
走到小区门口,那雨已等不及倾泻,我不得不拿出雨伞,其实本不必撑伞,因为走不了几步就到了。
撑伞只是为了驻足停留,为了在路边小摊买点小吃。哪怕心里在撒谎快些回去,身体却很诚实要填饱肚子。最近常常下班晚,回去的路上买点吃的,形成了习惯,而且距离公司的免费加班餐,也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
凭感觉,来到一个没人的烤肉串小摊前面,起初并非想吃烤串,只是见他对我打了招呼,便礼貌性地询问了那小哥怎么卖。
“十元三串,刚拿出来的,很新鲜。”他边说边指着后面的泡沫箱子。
摊面上,肉类面筋蔬菜之类的食材种类并不多,但每样几根加在一起,就摆满了不大的台面。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生意,说不定我是他今晚第一个消费的客人。
最近疫情管控严格,摆摊的生意人不仅每天都要根据管控政策换地方营业,还要时刻担心城管的巡视,万一哪天城管一声令下,他们就不得不滚回去歇着,坐以待命,或者四处奔忙寻找地段来维持生计。
出于同情,出于对“钱难挣,×难吃”的深刻体会,眼看着他隔壁水果摊炒饭摊的客人络绎不绝,我心里愤愤不平。
“来三串烤肉吧老板,谢谢!”我微笑对他说道,不管他烤出来的味道如何,算是尽我一点绵薄之力。
见他点火、放串、撒佐料、翻烤,动作娴熟,眼神用心,我撑伞在雨中不慌不忙等待,雨点时大时小,偶尔飘到裤脚上来。
地上有一只毛发凌乱的流浪狗,它四处在地上嗅来嗅去,为了寻一口吃食也不惧风雨,从这个小摊跑到那个小摊,穿行于熙攘人群的脚边。
我蹲下身来,准备逗弄它一下,然而它面对我莫名的举动,似乎觉得我不怀好意,出于戒备而本能地退步,但它又期待我能给它些吃的,只好试探性凑上我的脚尖,可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它便离我而去,又四处觅食去了。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肉串烤好了,小哥问我吃不吃辣,我说微辣即可,他小心翼翼撒了些许,从小车下方拿出纸袋,将烤好的肉装进去,又拿出一个塑料袋套上,好让我拿回去时以免被雨淋湿。
“谢谢,辛苦了!”我一边撑伞一边接过手。
“不客气,慢走!”他双手递上。
离开时我转身张望,期待在我之后会有新的顾客光临,可惜一步三回头,也未能看见有人靠近,这个叫做“知音小栈”的烤串小摊,再一次孤零零伫立雨中等待。
觅食的小狗暂时放弃了寻找,躲在他的车下面避雨,耷拉着全身所有的毛发,黯淡无光的双眼望着地面发呆,或许是在安静思考狗生吧。
无意将人和狗做比较,也没有什么隐喻,只是一幕真实的生活场景。
不管是人还是狗,亦或是什么别的生命,要在自己的世界里生存,多少的时候无不充满着不易。
我吃着鲜嫩多汁的烤肉,想想自身平日谋生的工作,终日坐在软软的椅子上,明亮的桌子前,凉爽的空调下,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太阳晒不到,也没有下繁重苦力,却还能在这社会中活得不错,是不是应该感激命运,它让我多读了一点书,走了不同的路。
当然不同的求生之路,各有各的苦,没有这样的苦,也有那样的苦,受苦的程度区别不大,不论是谁,不都还得万般忍耐,千般煎熬。
然而作为有良知,有感情的人,多心怀善意尽力体谅他人的艰难,多给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让谋生这件事相对容易一丢丢,世界也会因为有了你而美好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