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因为老公弟弟腊月二十二结婚，我们提前请好了假，腊月二十一早晨便启程赶赴千里之外的老家。
这个春节前夕，发生了太多太多令我感慨万千的事儿。
在我们老家，由于前些年重男轻女的影响，如今男女比例失调现象颇为严重，每个村子都有许多“剩男”，到了适婚年龄依然找不到结婚对象。
听我妈说，诺大的村子，临近年关竟没有一家娶亲的，某某的妈眼瞅着儿子一年年找不到对象，已经焦虑的不行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唯恐儿子将来打光棍。
昨天老公开车载我和孩子去娘家走亲戚，我看到了某某的妈。摇下车窗玻璃，我冲她挥手微笑着打招呼，她看见我和20个月大的闺女，也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寒暄几句后，我们驱车前往不远处的妈妈家。回来的路上，望着车外绿油油的麦田，我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某某妈那张惆怅失落的脸庞。
“可怜天下父母心”。愿她的儿子早日找到结婚对象。
相比之下，我老公的村子里倒是喜事连连。腊月初六，二十，二十二，二十六，不大的村子这几天都有结婚的，而且新娘子还都长得美丽端庄。
于是乎，外村有人羡慕嫉妒恨。
02
由于婆家距离娘家仅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回老家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已经走了N次娘家。
有一次从我妈家回来，正值中午时分，听公公婆婆与几位街坊邻居在大门口展开了一番热火朝天的议论，我瞬间八卦心爆棚，停下脚步想要搞清楚他们议论的焦点到底是什么。
很快我就搞清楚了，他们议论的焦点是这个样子的。
附近村子里，某男，人到中年迷上了赌博，房子输掉了，产业输光了，上千万的资产一夜间进了别人的腰包。倾家荡产后，老婆跟他离婚了，孩子也跟他断绝关系了，他从风光无限的酒店老板迅速沦为妻离子散的穷光蛋，冰火两重天，饱尝人间冷暖。
“你们不要小看这种人，说不定哪天就东山再起了。”人群中有人撂出来这句话。
他能否东山再起谁也不知道。只是，有些路一旦走错，也许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即使可以回头，想要达到原来的高度，要付出的时间、精力、心血等各方面的成本也会增加千百倍。
我们普通人过日子，即使小心翼翼，兢兢业业，有时难免还会一不留神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错误，给生活带来种种的不堪，更何况是肆无忌惮践踏道德底线呢！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03
有一次回娘家，在大门外的柏油路上碰见了老奶奶，我们习惯性地叫她“老奶”，她是我爷爷的一个婶子。
老奶是我们这一片的一个传奇。主要原因就是她生命力特别强劲。
大概是去年，老奶生了一场大病，痴痴呆呆，身体每况愈下，想必没有多少时日了。
人世间，有一种美好叫做“枯木逢春”。我想，这句话就是用来形容老奶的吧。很多人都没想到，老奶竟成功战胜病魔，身体一天天硬朗起来。
这次我见到她的时候，担心她认不得我，便笑嘻嘻地迎上去打趣，“老奶，还认识我吗”？
她没有一秒钟的思索，马上喊出了我的乳名，声音明亮清脆，宛若响铃，没有一星半点暮鼓晨钟的沧桑与老气。
老奶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笑容满面，脸上的沟沟壑壑看起来温暖极了。
我问她要去哪儿，她笑着回答说去孙媳妇家，她家门口太阳好，来来往往的人又多。几分钟后，我目送老奶推着那辆老年车缓缓走向不远处的婶婶家（老奶的孙媳妇家）。
她走出三十米开外的距离后，我听旁边一个“奶奶辈”的中老年妇女夸赞老奶说，“她的饭量跟年轻人一样，特别能吃”，“还一天到晚推着老年车不停地走”。
我默默地想，90几岁的老奶可能会成为我们家族里面第一个“百岁老人”。
能吃饭、爱动弹、喜欢与人说话，这是我为老奶总结的三大长寿秘诀。
老奶，这个大字不识一个，几乎从未走出过县城的农妇，俨然成为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个榜样：既然活着，就要勤劳，就要与人为善。
04
几天前的一个下午，因为老公要进城理发，我得以体验了一番“鲁迅先生与闰土重逢”的滋味。
老公理过头发，我告诉他说，“某某在附近开了一家烩面馆，我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大的，他姥姥跟俺姥爷是亲姐弟”，“但是，从我们村的辈分来说，俺爸得叫他爸一声叔”。
我一向认为，我们两个是同龄人，根本没必要按辈分论称谓，太俗气！还像小时候那样直呼其名多好。
担心他不肯收饭钱，走进他的烩面馆之前，我们特意去对面的超市买了一箱某著名品牌的酸奶。
几分钟后，老公抱着二十个月的闺女，我提溜着那箱酸奶，在苍茫的夜色下，我们走进了某某的烩面馆。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半坐半躺在收银台兼凉菜橱窗内侧一角的人竟然就是某某，他看起来跟小时候判若两人。当然，他也没能认出我，直到我喊出他的名字，把酸奶放在他面前，他还一愣一愣的。
几秒钟后，他认出我来，马上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一家三口，又是烩面，又是凉菜，又是给我闺女热牛奶。
我们吃烩面的时候，他顺手从邻座拉过来一条凳子，坐在旁边跟我拉家常，他问我今天去过姥姥家没有，我告诉他说前几天姥姥刚过“一年”，他大呼惊讶。
我问他媳妇咋没有在店里，他说，“恁婶子在家看孩子”。
他逗我闺女玩，还让我闺女叫他“姥爷”。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感慨这个发福五十斤的男人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某某了。
我多么怀念儿时跟某某追打嬉闹的画面啊。记得那时候我指甲特别长，跑起来像羚羊一样矫健…
不得不说，经典就是经典，鲁迅先生笔下的闰土将永远鲜活。
05
每次回老家过年，内心总是一次次被触动，我觉得一定要写点东西出来，否则心里就过意不去。
明年，后年，大后年…
只要回老家，我就要写至少一篇文章来记录一下那些打动我、刺激我、令我不能忘怀的人们。
严歌苓说，她不怕衰老，因为她有文字。
我亦是如此。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