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变成白天鹅,那是童话,现实里,它只能变成丑大鸭。
1
我的囚犯编号是9734846785,现住D市第一女子监狱,房间不大,只有十几个平米,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监狱的绿化做的很好,整个建筑周围都种着四季常青的松柏和两米多高的灌木。据说是为了不让我们看到外面的世界,以免心生摇曳。
但其实,我更觉得这是为了隔绝,因为它是我心中的世外桃源。
它有远离喧嚣的安宁,也有集体主义的和谐。
但最让我满意的,是这里的安保。除了真枪荷弹的门卫,每个小时还有警察巡逻,他们会一间一间检查我们的门锁,细致程度让人敬佩,我根本不担心会有人入室抢劫。走在广场上,也不会碰到飞车贼。
唯独遗憾的,是这里的饭菜,不是顿顿都有烤地瓜,那是我唯一吃不腻的东西。
我和这里签订的合同是十六年零三个月,但是房租并不贵,只是一条人命,而且还是别人的。
这个别人其实也不是别人,他是我的继父,他吃了大量的三氧化二砷,以至于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毒,当然是我投的,不为什么,因为他也曾经在我身体里投下了不可根除的毒。不管是精液还是砒霜,它们都有置人于死地的功用,唯一不同的,只是注射器不一样。
说到这里,你们大概已经猜到了故事的走向。但我想说的是,千万不要试图转述你听到的一切,因为你此刻看到的不过是一个片面。
我在监狱里曾看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一句话我特别认同——你永远无法真正的了解一个人,除非你能穿着他的鞋子像他一样走来走去。
这世间所有的故事都不过是听众心里断章取义的影射,人生无法复制,所以别提什么感同身受。
我从未向任何人讲过这件事,因为无法启齿,且得不到理解。我甚至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我尝试过不同的角度,试图揭开我被性侵那一刻的心理状态,但我发现我无法让它自圆其说。
所以,这件事要从我的童年开始说起,因为只有如此,我才能证明,人生的所有选择都是伏笔的铺设,而不是大脑一热。
2
我从出生,就没有父亲。后来我妈告诉我,他在产房外只看了我一眼,就吓得逃出了医院,从此在没相见。
许多年我都不曾理解,直到我在监狱的这些年,才渐渐体会到一些他当时的心理。
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看到自己的错误而逃之夭夭。
我就是那个错误,承载着他身上的残缺。他看到我的那一刻,所有的侥幸都幻灭,他预见到我将轮回他悲惨的人生,他明白了他灰暗的人生将得以延续,而不是改变。
因为,我也是唇裂。
唇裂不知道吗?
兔唇呢?
那豁嘴总听说过吧?
如果都不明白,还有一个词儿让你们便于理解。
怪物。
哦,别怕。这是我的绰号。
我被这样叫了整个青春。
从最初的反感,到默认,再到后来的麻木。这是无奈的妥协,因为只能接受,所以必须喜欢。
几乎很少人知道我的本名,因为那个词儿饱含了太多与我格格不入的美好。名字,不过就是自作多情的许愿,而绰号,才是那个贴近现实的写照。
现在,我已经不觉得这个词有什么恶意了,它已经和我融成了一体,每次有人这样叫我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有几分亲切。
从我记事起,大家就喊我豁嘴。但年幼的心灵是美化的滤镜,它让一切丑陋都变成了纯洁。所以那时候我并不因此烦恼,相反还觉得自己有些特别。
那时候我有很多玩伴,没有人告诉过我,豁嘴是一件坏事。他们甚至会故意逗我笑,看我龇牙咧嘴的样子,每到那时候,他们会说,“你笑起来真特别。”
其中说的最多的,是一个叫麻杆的哥哥。 他长我几岁,嘴里总是叼着一根麻杆,身上永远都是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都是补丁,但他有一双格外清澈的双眼,掩埋在他蜡黄干枯的面孔里,就像沙漠里黑漆漆的珍珠。
他没有爹妈,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他们年老体迈,自顾不暇。麻杆经常带着村里的孩子上天入地,偷果摘瓜。果农找来家里,看到家徒四壁,望着白发喟叹不已,最后只好“深明大义”。
村里很多父母都教育孩子远离麻杆,但他依然是我们的领头羊。在对与错之间,成人和孩子有不同的理解。所谓代沟,就是多了一点历经磨难的考量。
麻杆不爱说话,但言出必行,所以我们有事总是第一个去找他,因为只要他答应,我们就放心。他打过很多架,却不是为了自己。
他对每个孩子都很好,但对我格外照顾,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那点“特别”,因为他曾经看着我说“你知道丑小鸭的故事吗?它长大以后是白天鹅”。
有一次,在村口的草垛上,我们坐着六七个孩子,有人在上面跑来跑去嬉戏打闹,其中一个孩子跑过我身后的时候忽然把枯草压实,我立马感觉到重心不稳,仰面向后摔了出去。
幸好有人拉着我的胳膊,但还是把我扭的生疼。
我本能的放声大哭,麻杆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冲众人呵斥说,“都给我消停点,豁嘴哭了。”
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又说,”快给我想笑话!”
于是他们开始费尽心机的让自己显得滑稽,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有的扮鬼脸,有的讲笑话,但疼痛无法让我分心,我依旧哭声不止。麻杆看着发急,一脚踹开在我面前摇头晃脑的男孩。
“都他妈给我滚!“他把其他人都撵走,一直用眼神把他们赶回家,才走过来蹲在我面前。
他把嘴里的麻杆扔了,看着我的眼睛似乎颇有些难为情,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怪模怪样的学了几声鸭子叫,一边叫一边还夸张的踮着脚尖左右摇摆的走路。
看着他的样子,我立马就破涕为笑了。
他看我不哭了,从地上捡起麻杆继续含在嘴里,背朝着我坐着看夕阳,至始至终都没敢回过头来,他觉得那有失尊严,他是这村里的孩子王。
那个悠闲看夕阳的背影,我至今记得。
麻杆骨子里有一种淳朴的侠义,我想这是因为他没有父母,他把一切偷来的东西和我们分享,以换取一些类似亲情的东西,对别的孩子来说,他偷来了地瓜和水果,但对我来说,他偷来了我的童年。
直到我上了小学,我才从麻杆给我构建的梦幻中醒来。
远离了麻杆的视线,我就像丢了壳的蜗牛,暴晒在太阳之下。
每个人见了我,都无法掩饰他们的惊讶。他们第一眼总是注意我的上唇,然后才把目光移向我的眼睛。
就是那细微的表情,让我屡屡揪心。甚至有胆大的孩子会一直盯着我的脸看,似乎想看个究竟,我只好提醒的看着他,试图让他回避。
有些孩子用微笑遮掩过去,有些孩子则会表明自己的勇气。他们会风趣的说“你一定是偷吃了什么吧?我妈说……”他们的妈说的五花八门。
但是我妈只有一句可说,“童言无忌。”
那一刻,我明白,孩子的天真,保护着恶意的成分,它隐藏了许多成年人都没有的本能。天真从来都不会无邪。
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那是童话。现实里,它只能变成丑大鸭。
我身边的孩子开始渐渐变少了,不是往常的那般赌气,而是真的开始疏远,这种疏远,不是开门见山,而是半遮半掩,甚至带着一点虚假的热情,就好像害怕触碰到我什么底线。
人的内心是何等敏感,这细微的凌迟让我寝食难安。
我开始一点一点收回自己的乐观。随着成长,我越是了解这个世界,越是不喜欢“特别“。
因为,特别的意思,原来就是缺陷。
我总是在镜子里看着自己,把食指放在我豁嘴的位置,那是我最好看的样子。
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心思细腻。我不敢对着他们的脸说话,我习惯低着头走路。我不敢举手发言,因为那就可以让他们看我看的光明正大,我甚至不敢和他们吵架,因为他们会骂我怪物。
我无法找到一个更残忍的词儿去予以还击,因为他们是那样的完整,我们的武器不同,实力悬殊。
我来到了一个群体,却更加觉得孤立。
我甚至越来越喜欢一个人独处,努力让自己活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除了在麻杆面前,我终于变得可有可无。
但我也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我同样渴望别人的赞美和众人的关注。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我是多么的羡慕和嫉妒。
豁嘴就像花瓶上清晰可见的裂纹,让一切优点都黯然失色,连整个花瓶都变得一文不值。我很少听到夸赞我的话,只有麻杆是别人眼中的那个“有眼无珠”。
在他进少管所之前,他总是送我去上学。路上我们会聊很多,他对学校里发生的事特别感兴趣。但每次我说完的时候,他又总是一脸不屑,说,“那有什么?我在外面也碰到很多顶好玩的事。”
那时候我刚学习了加减乘除,他就想方设法的给我出题,问河里的鸭子明年会不会变多,问一亩地能偷多少地瓜,我当然算不了这么精细,但我还是装模作样的在地上涂涂画画,最后告诉他一个答案。
因为一个数字,可以换一句赞美。
他会刮目相看的说,“你可真聪明。”
你可真聪明。这五个字,它就像石灰,粉刷了我的缺陷。
3
我以为我的人生会一直如此自卑下去,直到那件事的发生,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那一年我十五岁,忽然获得了这世界所有人的关注,他们开始关心我的生活,注意我的心理健康,我似乎一跃成为了这世界最重要的孩子。
因为,我被我的继父性侵了。
当我哭哭啼啼的跑去向村委举发的时候,我居然发现我心里有一丝期待,有个声音蹦出来“现在,可以来关注我了吧?”
犯错,只是对冷漠的回击。
但是当我面对村委里十多双眼睛的时候,我忽然犹豫了。
多年的自卑,让我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当村长披着中山装一次一次关切的问我事情经过的时候,我似乎从所有人的眼里看到了另外的东西,那些东西藏的很隐秘,既不是同情,也不是关爱,它类似于同学们第一次见我时躲闪的眼神,它类似于气急败坏后脱口而出的那声“怪物”。
我终于明白,这只不过是饮鸩止渴,我会背负更大的话题走向下一个漩涡。它将拖曳着我进入更黑暗的深渊。
所以,当村长最后一次问我“你继父到底做没做那事?他是怎么做的?”
我环视着所有淳朴的面孔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但我却表现出内疚的样子说“我只是开个玩笑。”
人群里有一个中年男人,他站在最后,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所以他肆无忌惮的扯了扯嘴,就像看到精彩处,忽然进了广告一般气恼和失望。
那个眼神,我刻骨铭心,以至于让我没有勇气说出实情。那天之后,很多人陆续上门问候,但我矢口否认。即便如此,我被性侵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真或者假,给这个话题提供了更多幻想的空间,它变成女人们围炉夜话的谈资,变成了男人们饭桌上的一盘下酒菜。
我申请了住校,以为远离了是非,但只不过是让舆论转移了阵地。初中生到底没有耐性,他们很快就按耐不住来一探究竟。
有些人问的很直接,“到底真的假的?”他看我没有反应,于是循循善诱“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我只是想帮你。”
有些人问的很委婉,“身体还好吧?”
有些人问的很高端,“我真同情你,发生这样的事,你应该报警的。”但在我耳朵里,它有另一层含义:你看,我都知道了,你就别狡辩了。
事发一个月之后,我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在一个周六的晚上,我跑出了校园,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耳边只传来风的呼啸和树的讥笑。风是轻柔的手,它拨弄着树梢,就像弹着一曲悲歌。
我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一个名字照进了我心里——麻杆。
我已经许久没见过麻杆,他从少管所出来没有回过村子里,在市里一家水泥厂搬水泥。我最后一次见他,是他被村委会抓走的那天。
我在村口的小路上等着他,他如常来送我上学,隔着很远,我就看到他怀里鼓鼓囊囊的揣着什么。
他看着我宠溺的笑着,但未走到眼前,他的脸色就变了。
我诧异的回过头看去,看见两个男人向这边跑了过来。麻杆把肚子里的地瓜一股脑全倒了出来,然后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但没跑几步,他就停了,因为村长带着一些穿制服的人堵住了回路。麻杆慌张的左右看了看,绝望一闪而过,他回头释然的看了我一眼,用嘴唇告诉我“别怕。”
他很快被两个男人架住了胳膊,被拽着向村口走去。我直盯盯的看着麻杆消失在我的视野,心里巨大的恐惧让我动弹不得。
但是麻杆忽然挣脱开男人的手,他向我这边跑了几步,冲我喊了一声“柴火在老地方,记住,烤着吃最香!”
我低头看了看那些散乱的地瓜,又看了看我攒了一个月钱买到的土烟。
4
我连夜坐车去到了市里,陌生的环境让我应接不暇,心里却莫名的有一种归属感,觉得离家越来越近。
我在市里转了一天,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见到了麻杆。
他住在隔热板搭建的简易房里,看到我的出现,他并没有很惊讶,只是端着饭从房子里走出来,淡然的说“怎么想起过这边?”
他的态度让我的热情立马冷却了一半,所以我只能把自己放回一个老乡的位置,客气的说“路过。”
他剪短了头发,身上到处是灰白色的泥粉,蹲在地上扒饭。
他的眼神里少了一些桀骜不驯,多了一些躲躲闪闪的自卑,说话的时候,他总是望向工厂的方向,害怕老板看到他的偷懒。
他讲了他从少管所出来之后的事,他略带羞赧的说“到底没人敢用,底子都备份着呢,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已经很难了,干的比别人多,挣的比别人少。”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给他,他推脱说“不不不,已经戒掉了。”
我不知道这些年他受了多少人的冷眼,以至于让他变得如此畏畏缩缩,我忽然想起了小学五年级时发生过的一件事。
班里几个调皮的男生在黑板上画了一只兔子吃草的照片。他们故意把兔子的嘴唇画的栩栩如生。所有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只有我没有听的权利,风暴的中心最安静。
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我应该处之泰然,但是那只兔子似乎在我心里活了过来,它卡通的面孔在我脑海里是那样委屈,它眼含热泪的看着我,说,“拜托你,杀了我,别让我再丢人现眼,你知道那种自卑的痛苦。”
我答应了它,所以我走上讲台,用黑板擦抹去了它的生命。
画图的男生忽然就急了,他拉着我的小臂,说,“你干嘛啊?”
是啊,我干嘛啊?只是一副兔子而已。面对他的质问,我哑口无言。
他甩开我的胳膊,说,“别那么矫情好吗,开不起玩笑啊?”
我开的起,所以我此刻站在讲台上让所有人耻笑,我看着全班那么多双天真无邪的双眼,真想说一句,“这次大家看够了吧?如果看够了,我就要夺门而出了。”
我没有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哭鼻子,我去找了麻杆。
麻杆没有安慰我,他蹲在地上学人家抽烟,抽到一半他把烟拧灭,然后把剩余的半支放进口袋。
他转过脸,有点不解的看着我说,“一定得上学吗?破学校不去就不去了呗?”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点都没有想要逃开他目光的冲动,我说,“可是我喜欢上学。”
他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在他的世界里,知识是最没用得东西。
最后他说,“那行,有空我找那个男生谈谈。”
他那段时间特别喜欢说“有空”这个词,就好像他真的很忙,但我总是看到他一个人在田垄上发呆。
在所有孩子都去学校的时候,他才会变得“没空”。
他第二天就腾出了空。在我们课间休息的时候,木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麻杆从门后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他什么话都没说,也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黑板,然后抬手,落下。就好像他是专冲着黑板来的。
没有人尖叫,因为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还有些大快人心,他砸掉的也许不是黑板,而是一整天的学业。
他砸的累了,叉着腰喘了会气,然后把麻杆叼在嘴里,像个猴子一样蹦上了讲桌。
他蹲在讲桌上看着起哄的学生,吊儿郎当的问了一句,“谁画的,兔子?”
5
那个骨子里充满侠义的少年和我眼前的麻杆截然不同,他的怯懦里藏着这些年来受过的冷眼和旁观。
那天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我以为他会说“那行,我有空找你继父谈谈。”
但是他低头想了一会,支支吾吾的说“豁嘴,你在一步一步长大,我可以为你挡下一个村子,一个学校,但是,我挡不下这个世界。”
我把手从他的胳膊上抽回来,心死如灰。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村子里,看着熟悉的一切,心里是无边的恨意。
所以我在饭菜里放进了三氧化二砷。
当我看着因砒霜中毒的继父倒在地上,我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辩解说“对不起,其实我从来都不讨厌你,但我必须这么做,杀你的,是这个充满歧视的世界。”
6
警察很快就来了。
第一天进监狱的时候,狱友问我“犯了什么事?”
“杀人。”我说。
她“哦”了一声,说“叫我阿荣,很高兴认识你。”
我诧异的回过头看她,“你愿意和我交朋友?”
她不理解我的话,“当然。”
“我杀了人。”
她耸了耸肩,“那又怎么了,这里哪个人没犯过错?”
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监狱的原因。
这里的每个人放在社会上都是败类,但是物以类聚,也是一种安慰。
在这里,没有人好奇我的身世,也没人关心我的过去。正如正常人在外面一般,平等而和谐。
我已经在监狱里生活了8年,因为表现良好,我再有三年就可以走向社会。
但离那个日子越近,我越是害怕,我时常想起麻杆,心里越来越明白,那就是我的未来。
在监狱里的这段日子,总有一些新闻编辑跑来采访我,我从未说过只言片语,只有一次,我忍无可忍。
我说“当你准备来采访我之前,你已经知道了他会获得不低的阅读量,大家容易被这些东西吸引目光。你在询问我事情经过的时候,究竟抱着几分同情,几分好奇?你会不会像在看一本小说一样,代入到人物的世界里,让你获得精神上的快感,却免去俗世的责罚?和我继父相比,你无非缺少了勇气。”
他被我说的面红耳赤,最后说“你让我明白了,歧视不是口头上的辱骂,它来自于心底。我不会刊登你的新闻,虽然无济于事,但至少问心无愧。”
7
其实,我并没有真的恨我的继父,他和你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并不是酒鬼,反而有一点儒雅。
他在我三年级的时候来到我的世界,他身上有一股冰山般拒人千里的魅力。
从没有跟我说过什么话,正因如此,他的每一句我都下意识的倍感珍惜。当那天来临的时候,我竟然懵懂的觉得那是一种宠幸。
当时我穿着内衣内裤,端着水杯从他的面前走过,他像是忽然发现我似的说“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翘着二郎腿端详着我,我站在原地寸步难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
我不知道我面对的是成人的打量,但隐隐觉得自己被重视,不管吸引他的是什么,我都为此自豪。
对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来说,一个炙热的眼神是多么的诱人。
他把烟拧灭,朝我走来,拉开我的胸口看了看,平静的说“你需要买一个胸罩了。”
他的眼神温暖如炬,让我不想逃逸,。
我该把水泼向他的面颊,但是我举在头顶,讨好的问他口不口渴。
他抓过来随手扔在地上,我吓的后退了一步,他紧接着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抚摸着我的头发,说“那不重要。”
他身上的味道彻底击溃我的自尊,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手伸进我的胸口,轻轻的揉捏着它们。
他把我抱起来,向卧室走去,我没有惊叫,只是茫然的看着他。
他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别怕。”
我被重重的摔在床上,然后他……
等等,就连你们也想知道细节。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