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一阵寒风袭来,吹散了柔弱的雪花,他一袭黑衣坐在干枯的桃树下,雪花覆上了他的眉头。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光芒,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他的身旁放着一把剑,剑是的流苏像是戴了好多年,褪色得不成样子。
听说,他在等一个人。
“俯首作揖谢师恩,呐,我喝了你的茶就是你师父了啊。”女孩挑挑眉,摸着小男孩的头说道,“江湖险恶,咱们师徒一心,同去同归。”
“嗯。”小男孩乖巧地点点头,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她 。
她轻声一笑,宠溺地说:“我先去给你买包包和糖葫芦,你等着我啊。”
小男孩不做声,只是轻轻拉起她素衣的一角,她转过身蹲下,“嗯?”歪头问他:“怎么啦?一个人害怕?”
“才没有。”他嗫嚅着。
“那……你为何拽我衣角?”
“我……”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她笑出了声,起身走到他身后,“不怕,师傅跟着你。”
就这样,她在他身后,陪他走遍大街小巷。
“师傅,你在这院内种这桃树为何?”
“今日我们结为师徒,以这桃树为证。”
弱小的桃枝在和风中微微颤抖着,他们师徒二人在树前,许下誓言。
“今生今世,相护相伴,不负初心。”
“来,穿上师父给你做的冬衣。可否喜欢?”她细心地为他穿上。
“甚是喜欢。”他开心地抚摸着。
“下雪了。”他指了指天空,她抬头看着天空,“是啊,下雪了呢。”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眉心。
那一年,她十四岁,他十岁。
扬州三月,桃花朵朵,铺满了道路,绽放出一朵一朵的芳华。她走在街上,恍惚间想起了那年三月他们策马漫步在闹市的大街小巷里,夜里看着缤纷的灯火辗转流连。她失神地看着地上的花瓣,如此繁华,如此陌生。
“客官,又来喝酒啊。”店里的小二忙着招呼着,她也不知道这是他离开后第几次来喝酒了。杯起杯落,泪水迷离了她的双眼。
半醉半醒中,她听到了有人高谈阔论,说着他的名字,说着他如何英勇,如何风光。字字带血,穿透了她的胸膛,她仿佛能听见相思的刻刀在她心上刻上镂空花纹的声音。
她拿着酒壶,跌跌撞撞地回到院子,做到那棵桃树下,闭着眼睛,轻轻唱着一首乐府。张开苍白的嘴唇,似笑非笑地微微颤抖着说:
“衣莫如新,人莫如故。”
他早已是她的执念,抛不下留不住的思念。她用思念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想挣脱却只是作茧自缚。
“你回来了?”
又一年初雪,他回来了。意气风发,褪去了当年的稚气,而今的他,真的是名扬天下了吧。他拿出剑,“比试一番?”她看着他剑上还有她挂的流苏,满足地笑了,“好啊。”
“你又输了。”他收回剑,冷冷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心里暗自想着,“徒弟,还是长大了。”
他终于长大了,她日日夜夜企盼他能长大,他能回来,像曾经她守护他一样,陪着她身边。
“这下你不用一直跟在我后面,担心我被别人欺负了。”他笑着说。
她也迎合地笑了笑,拽着他的衣角说:“你这身新衣服不错嘛,看起来像名扬天下那么回事儿。”
他低头看着她,这些年,她憔悴了很多,“师父,您的亲友呢?”
她慌了神,又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这是你的小马驹嘛?挺帅的嘛,你记得要每天刷洗,这样它长大了毛色才会……”
“这些我知道。”他强硬地停止了她的唠叨。
她眼神飘忽地看了看他,“哦……对了,我这儿还有一些上好的马草……”
“不用了,我都有。”
他牵着马离开了,她看着雪花一帘一帘模糊了他的背影,他,终究是忘了,以前的,现在的,他都忘了。她单薄地站在雪地里,片刻后,一步一步,消失在满天飞雪里。
“可能,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你了吧。”
“茫茫大雪,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回头。”
“可明明知道,你不会回头。”
“今年的雪下得真大。”路上的行人纷纷议论着。
“这应该是近些年最大的雪了。”
“妈妈,你看,雪化了好像泪珠。”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天空,一片雪花落在他眉心,停留,融化。
他突然清醒了似的,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以前的点点滴滴,像云烟一样席卷而来,缠绕着他。
他疯了似的朝着院子跑去,泪水肆意流淌。
“我想起来了。”
“我都想起来了。”
她不是他的师父,她是他爱的人,是他曾经毫无保留爱的人。
“等我,一定要等我。”
这一年,她三十四岁,他三十岁。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满脸泪水和血水,抱着他,泣不成声。
“如果有来生,你要等我,等我守护你。我会一直在你身后,听你吵,听你闹。”他轻抚着她脸,眼中是望不尽的柔情。
“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她哭着,摇着头。“我一定会让你活着。”
“仙人,求你救救他吧。”她跪在青石板上,“求您了,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
“任何。”
“好。”
那一年,她本十四岁,他本二十岁。
那一年,他变成了十岁的小男孩,她为了他,斩去半生寿命。
他推开院子的门,匆匆跑到桃树下,大雪覆盖在她身上,她满脸素净,与世无争。
她安静地睡着,以后,不会再难过了,不用再熬夜为他缝制冬衣了,再也,不用等他了。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泣不成声。
“我想起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来迟了。”
可她,终究听不到了。
他跪在曾经她跪的青石板上。
“二十年前,有个女孩,也在我这里,想复活她心爱之人。可惜啊。”
他默不作声。
“她若活过来,也是十岁模样,而且不知情爱,她不会记得你的。”
“我知道。”
“而你,要把一半阳寿给我,你可愿意?”
“愿意。”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一阵寒风袭来,吹散了柔弱的雪花,他一袭黑衣坐在干枯的桃树下,雪花覆上了他的眉头。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光芒,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他的身旁放着一把剑,剑是的流苏像是戴了好多年,褪色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