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异闻录--第二章 女孩的选择

从这个印象深刻的梦境里离开后,林语末凝视着上铺的床板许久没有说话,天还没有亮,走廊的灯光照进来,暖黄的光给了她一丝平静。上自习课时,还在想着这个梦,最后还是写下来,她当下还不太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只当做是写日记的一个习惯。

平静地过了一周,大家都在早读,林语末却感到一阵心慌,她什么也读不进,感到焦虑。然后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外飞奔,班主任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口,靠在门上,喘着粗气假装镇定自如地盯着他们早读。铃声响了,第一节课的老师无缝接手教室。

靠窗的同学最先发现了警车和救护车,惊奇地喊了一句,班上立刻沸腾起来,大家纷纷起身往窗口挤着看。

林语末感到后怕,她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吗?上午的课大家都没怎么听进去,即使借口要上厕所,也有同性的老师跟着,像是一种监视。直到放学,整栋楼的学生才终于走出了教室。

林语末从三楼往下看,一楼的地板湿湿的,围了一圈警戒线,学校保安和校长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地看着,不时叹息摇头。林语末随着人流走下楼去,在路过那个地方时,她甚至能听到一个撕心裂肺的女声在呐喊,在痛苦地放声大哭。她看过去,那里只有一滩被稀释的血水,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

各种传闻开始疯狂相传,林语末听后,暗自梳理信息。

2班的女学生,因为被某个老师诱骗失身,意外怀了孩子,选择跳楼结束生命。

这个版本的谣言传得最厉害,惊动了教育局的领导和各路媒体,学校对外宣称为了加强学习将全面封锁学校,周末也不再开放出校。

宣传栏上撤下了那位女孩的信息,林语末听别人描述,在脑海中画出她的样子。文静的脸庞,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嘴角有两个小梨涡。是2班的尖子生,总成绩差2分就能挤进1班,成为全校明星班的一员。

林语末在心里感叹:多么厉害的女孩啊。

想到自己,听从家人的安排选择了自己不擅长的理科,成为众多绿叶中的一员,衬托那些漂亮的花儿。既不感到抗拒,也不认为有错。

女孩头七的那晚,学校又掀起了讨论的热潮,静谧的夜,林语末希望女孩会来到她的梦境中。

心想必事成,林语末真的在梦里见到女孩,她神色暗伤,飘荡在教学楼前,林语末上前,向她伸出手。女孩还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你能看见我?”,说完握住了林语末的手。

林语末被一股吸力吸进一段回忆中,她在一条河边醒来,女孩靠在一棵树下,温柔地看着这条河,说:“我在这条河边长大。”

林语末顺着女孩的视线看过去,河的对岸是一个小村子,烟囱里升起团团烟火,赶着老水牛走在河堤上回家的老人,追逐打闹的孩童的笑声。一切,好真实。

林语末感受到女孩心底的温柔,继续听她说话:“我妈走得早,我爸一个人把我们兄妹三人拉扯大,太不容易了。我们能做的,仅仅是努力学习,考一个好成绩,将来找一份高薪的工作。”

“他从不让我们干活,说文人的手是用来握笔的,不是用来干活的。”

“他不会说大道理,却以身作则使我们明白了很多道理。”

女孩陷入回忆中,林语末不好打断她,也学着她的样子,靠在树干上,看着那个小村庄。

小村庄的画面突然消失,林语末随着女孩来到了熟悉的学校里。从校门口到食堂,从食堂到宿舍楼,从宿舍楼到教学楼,最后停在了田径场。女孩静静地看着,充满一种情窦初开的少女心。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

林语末看着女孩散发幸福的微笑,不忍打断她,继续耐着性子听她说话:“可偏偏天意弄人,他是老师,我是学生。我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女孩叹息,低丧着头,回到五楼的教室。在她的课桌坐着,双手托住下巴,着迷地看向黑板的方向。

“我以为能将这份暗恋埋在心中,如果毕业后,他能接受我,我愿意为他努力。”

画面一转,转到了晚会。林语末记得这场晚会,她作为舞蹈社的一员,曾在这个舞台上展示过舞蹈。她没想到,这场晚会竟然隐藏了一份小心翼翼的感情。

女孩细细碎碎地说着,她喝了同学偷偷带进来的一罐啤酒,趁着酒劲向他表白,强吻了他。以为故事会按照美好的愿想发展下去,但是,他拒绝了她,并叮嘱她好好备考,考一个好大学。

奇怪的自尊心击溃了女孩,女孩的成绩频频下降,班主任找了很多次谈话,也没谈出个所以然来。所有人都不明白她心底疯长的情愫,以为她只是学习压力太大,她不解释,一个人沉默地承受感情的煎熬。

父亲病危的消息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在医院里,她和哥哥弟弟轮流进ICU看一眼父亲,父亲已经瘦成了皮包骨,插着一根很大的管子,说不出话,手拼尽全力握住她,咿咿呀呀地安慰她。

班主任了解了她的情况后,以照顾她的名义,将桌位调整到最后一桌,希望她早日打起精神,继续努力学习。班级的调动在大家看来习以为常,你学习优异,自然得到老师重视,你学习落后就要让出位置。

新同桌是一个胖胖的女孩,戴了一副圆形的黑框眼镜,泛黄的头发长至腰间,很喜欢大笑,露出牙龈也不在乎。她见女孩整日闷闷不乐,周末的时候经常约她一起逛街,吃东西。女孩的内心渐渐打开,只有数学课时,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拒绝。

父亲的病需要大量的钱,兄妹三人都在上学的年纪,哪里找到那么多钱。学校曾组织过一次匿名的捐款,班主任顾及她的感受,趁自习课时把捐款给她,让她和哥哥去医院补缴费用。

她拿着这些钱,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又能怎么样呢?

同桌的家境比较富裕,女孩曾想向同桌借一笔巨款,以后工作了一定会还。同桌没说什么,只是在渐渐疏远了她。她明白了什么,心更寒了。

在一次月考排名后,同桌忽然与她和好,并介绍了一份在KTV夜场推销酒水的工作给她。她为此感激不尽,工资日结,每推销一瓶酒她就能获得5%的提成。周末外出的时间,女孩就在夜场里,穿着紧身又暴露的工作服,穿梭在灯红酒绿的狂欢中,推销一瓶啤酒。

后来,她和班主任达成口头契约,只要成绩不下降,班主任就批假给她每周的周二和周三晚上去医院照顾病重的父亲。但她,却没有出现在医院,而是在夜场努力的推销。

女孩缓了缓,淡淡地说:“如果那天晚上我真的在医院就好了。”

林语末问:“发生了什么?”

女孩的眼睛里掠过一缕惆怅,说:“我遇到了他,和他的女朋友。原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啊。”

“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林语末跟随着女孩来到了她兼职的那家KTV,女孩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他看到是我,把我大骂了一顿,给了我600块钱,让我洁身自好。”

“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就把我归入了坏女孩行列,我又做错了什么?”

女孩哭了,肩膀抖动着,林语末上前去安慰,手却穿过了女孩的身体。女孩渐渐平静下来,用抽泣地语气说:“我把一切想的太完美。”

关于女孩的流言蜚语开始在学校里传播,先是人身攻击,接着出现了女孩陪酒卖笑的照片,所有人都在嘲笑她,讽刺她。班主任也不再批假,即使成绩考得再好,也被挂上了利用美色勾引批改老师的名号。学生冷嘲热讽地抗议,要求她退回捐款的钱。

所有人都在和她划清界限,数学老师也一样。

信任一旦开始崩塌,魔鬼便会出现。

虽然学校极力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议论声却没有消停的意思。夜里,她默默地流着泪,白天茫然地学习。父亲在医院熬了半年,在临终前拒绝和她见面。得知父亲的死讯时,却是在上数学课时,班主任来到教室,把她领到办公室,此时已经过去了三天。

听完后,她平静地离开办公室,在走廊上站了许久。她面向对面楼层放空,脑海里闪现一个个画面。想到老师时,她望向教室的方向,淡淡地笑了,自语道:“谢谢你。”

下一秒,她爬上栏杆,纵身一跃。

林语末此时已经悲痛不已,她心如刀绞,她感同身受女孩内心的痛苦。过去她一直以为世间没有什么坎不能过去,而这一刻让她体会了,那只是说这话的人没有经历过,没到那个难处。

女孩流着泪注视林语末,笑着说:“谢谢你愿意听我的说话。”,女孩的轮廓正在变浅,也许是了却了心愿,安心往生吧。

林语末醒了,眼角带着泪水,她坐起来靠在墙上,窗外皎月明亮,她望着月亮发呆,直到晨铃响起。课间时候,林语末上了五楼,找到了2班的后门,倚靠在走廊栏杆,眼睛盯着女孩曾经的座位。

那里坐着两个女生,一个瘦瘦巴巴的,平刘海遮住了眼睛;另一个圆圆胖胖的,戴着一副圆形的黑款眼镜。她们不知在聊些什么,一个在得意地说,一个在夸张地演。

上课铃声响起,林语末往回走,迎面碰到了一位男老师,他脸庞棱角分明,相貌颇为英俊,眉宇之间既有书生的儒雅又略显消瘦,穿灰色的短袖,严肃的神态里显露几分憔悴,手里拿着数学教本,走进了2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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