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汉

确实有点冷了。

入了秋,辣辣的太阳还顶在空中,我伸了个懒腰。昨夜睡梦中我被冻死,四仰八叉倒在铺盖边上,僵硬的两条腿上还挂了霜。

我多后悔没把洞打深一些,像隔壁老马那样,在屋顶上在挖一耳室,就算雨水倒灌进来,淹了所有的屋子,最起码那里也是干爽的。

在我看来老马是勤劳的。他看我是潇洒的,我俩没事喜欢搞两盅酒,摆几碟小菜,吹吹牛皮。

他比我大不少,我还没断奶他就已经闯江湖了,所以才有这么多的房子。老马今年夏天又生了一窝崽崽,有时候喝上头了,我总是替他这窝崽着急——你说夏天还能有几天?你们管生不管养的,到秋天还没走利索,一场霜降下来都能给埋喽。

老马红着脸梗着脖子,笑也笑不清楚,生死有命,生死有命。

我顶瞧不起他这句话,生下来不好好养着,生他做什么。

往东三里地有个纹花纹的母促织,聒聒噪噪在我门口叫唤了一夏天——主要是这几年农药喷的有点多,勤劳的不是早死就是变异,倒让我这种懒汉长了命——为这我搬了几次家,终于她又找到别的目标。现在她也儿女成群了,上次集市上看到她,还同我打了个招呼。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吧。不打算享富贵,也没想过长命,活到哪天一蹬脚,来个利索的就满足了。

今天的太阳够好,老马又在掘洞了。

外面田里的庄稼收完,就剩些柴的咬不动的野草,我划拉到老马洞跟前。他们一家十几口忙忙碌碌,跟窝蚂蚁似的。

还不够住吗?

够是够了,挖深点冬天还暖和。

哟,还想过冬呐。

老马媳妇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回我,想不想还不是看造化嘛!

正说着,老三拉来一车白菜,绿油油水灵灵的,看着就脆。我不由得磨了磨牙齿。

吃,别客气。

老马俗人一个,只会说大老实话。我也不跟他客气,抓了两把嘎嘣嘎嘣嚼的天响。

叔,你要觉得好吃,等下咱俩一起去拉,还有好多呢,萝卜也有。

嚯!好家伙,你在哪找到的?

不是我找的,三蹦子一大早告诉我的,就是远了点,在河对面,我们卸完车马上出发,天黑之前还能拉一趟。

河对面呐。白菜还挺新鲜,上嘴就知道是今天砍的。我又抓了两把,不去了,跑这一趟还不给我累个半死?我老喽,不像你们年轻人,睡一觉就没事了。

老三笑了笑,拉着空车又出发了。看着他走远了我才有点后悔,应该跟他一起去的。萝卜呐,多甜。

我等到太阳落山都没见老三拉来那车萝卜,抓了两把囤在洞口的白菜回窝了。幸好没跟他一起去。还别说,这白菜就是比玉米杆子好吃。

我年轻点的时候也吃过不少好的,萝卜白菜,红薯甜甜根,每搬一次家都能吃好几种花样,要说最好吃的是啥?嘿!说出来你们都不敢信。

有一次打农药,连打了一星期,外面这刺鼻的味儿啊,熏的我连眼睛都睁不开,我把洞口用泥巴封上,吃喝拉撒都在洞里。

我挖的洞小,东西也屯不多,第三天就饿上了,我就睡呀,睡着就不觉得饿了。直到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梦都梦到胃里烧灼的难受,我才睁开眼,推开洞门爬出去找吃的。

没走多远就晕倒在地,还是个运食的蚂蚁咬醒我的,差一点就被它们吃了。吓得我后来都不敢在外面睡。我顺着它行走的路线,找到了一具不知道是什么的尸体,还剩半个肚子。我实在顾不上什么,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它。

真好吃!

听说蛐蛐就是这样,赢的吃输的,螳螂也是,母的吃公的。哎,不行,说着就饿。

我要是能活到落霜——到时候冻死一堆懒汉,我就去外面捡尸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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