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的乡音

我是浙江宁波人,大学在上海,现在定居在广州。我的家乡话宁波话非常接近上海话,差异在于上海话软,宁波话硬,就像上海人喜欢吃甜一点,宁波人靠海,海鲜都放很多盐,比较咸。但我自认的母语倒不是宁波话,小时候我们家第一台电视机放周星驰的国语配音,我记得是《新精武门》,有点语言天赋的我基本能背下来。电视是我的母语老师。上小学学校推广普通话,我还是普通话纠察队的,所以我感觉自己的母语就是普通话,只不过我也听得懂宁波话和跟父母是聊宁波话的。

基本南方的乡音其实差异挺大,像我们浙江整体差不多,但温州话完全是一个自己的语种,非常像日语,我们互相听不懂。据说战争年代温州话由于难懂被专门用来当电台暗语。而江浙沪其他地方大体语感类似,只不过轻重快慢不同。浙江重商,言语有爆发户的热烈优越,上海小资和国际,沪语总是刻意调软蛮多设计,江苏还保留了江南的质朴,但据说苏南苏北大不同。苏北就已经是普通话的变种了。我后来住在广州,粤语其实看港片也会听,只是不会说,又经历到客家话、闽南话,真的很不一样。据说古代诗词其实更适合粤语念,听粤语歌其实因为不懂,小时候想象的情感更为浓烈一些,旋律有一种悲伤怀旧感。真的看懂歌词,反而是一种解嗨。总感觉不如想象得好,这可能仅仅是因为年华老去,想留住什么,只有记忆。

我去北方发现听懂他们的话倒是轻松一些,多数还是以普通话为基准,东北人讲话粗而有活力,北京话有劲而自信,重庆话先天有种饶舌热情劲,陕西话非常温暖靠谱,山东话有黄土和严肃的气息。总之我多数都听得懂,我们大学寝室天南海北,我的山东同学打电话几乎没秘密,我打电话他就感觉像在听天书。

我自己写作是没办法用乡音写的,听李健说乡音是漂泊者永远的行李。可惜用宁波话一写就真的只能写外婆奶奶年代的故事,我的写作启蒙来源于西方文学的翻译,我的东北的同学写起戏剧来都有一股二人转的气质,他们先天懂用生动的语言。做编剧的时候我发现除了古装戏,大多数国产剧都遵循的是北方语汇。于是我恶补了一阵郭德纲的相声。他里头有不少老北京话,其实生活中已经不用了,但在那个氛围里都挺好笑。而我在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在看《康熙来了》,通过它知道不少台湾的文化。纯粹的台语其实听不太懂,但有种很有趣的戏剧感。一边听台湾人很软地讲国语,但是台语一来就感觉很激烈,有种反差的趣味。

有时候你在看书或者看节目和影视剧,你会自动靠近你看的东西的语感。我跟北京人聊天会自动加不少儿化音。但在广州,虽然不说粤语,但我总感觉讲话太硬很冒犯,就切成很软的国语。比如“这个东西挺好使”,我会自动切成“这个东西挺好用的哦”。以至于我经常被当成台湾人。我北京来的同学说你怎么变娘了,我说“没有哦,人家一直是这样讲话的呀。”

你可能感兴趣的:(南方人的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