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罪恶 【第二章 寻找秘密的人】（1）

他鼓起勇气看着她，目光落到金属帽子上，螺钉下露出的血迹已经凝固，形成细小的疤痕，剃掉的头发微微长出一些，脸庞依然如一块白瓷，更显得双眼乌黑透亮。

突然醒来时，以为是半夜，窗外漆黑一团。苏风塔翻个身，看到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是早晨六点多钟。他听着外边隐隐的雷声。天气预报连续三天说有暴雨，这场雨却迟迟未下。

苏风塔想坐起来，却感到晕眩，嗓子疼，鼻孔呼出的气体是滚烫的。他意识到自己发烧了。好在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学。外边的雷声滚滚而来，咔啦一声巨响，窗玻璃哗哗摇动。

苏风塔想起那只猫。

“虎皮……”他挣扎着坐起来，拉开抽屉，从一堆常用药品里找了两粒感冒胶囊，吞进嘴里。

“虎皮！”苏风塔下了床，打个趔趄，拉开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阴影如同溢出的水，到处都是灰暗的颜色。猫没有回应。苏风塔一直走到院里，仍然没看见猫。他抬起头，乌云压顶，西北方的天空亮起闪电，暴雨真的要来了。

苏风塔得赶紧找到猫。最近，虎皮带回了一只小猫，来历不明，小鼻子小爪子，十分可爱。到家里吃了两顿饭，走掉了。过几天虎皮又把小猫领回来，如此反复几趟，或许盛情难却，小猫便留了下来。

眼下，虎皮可能出去找小猫了。苏风塔出了院子，转过弯，巷口闪过猫影。

苏风塔大叫：“虎皮！”

那猫一蹿，不见了。苏风塔忍着浑身的酸痛，拼命追过去。也许是雷声把虎皮吓得精神错乱，一路发出凄惨的叫声。

真该养只狗，至少狗会听主人的话。以前母亲提议在家里养狗，说是为了安全，结果却被父亲严厉制止，差点儿连猫也养不成了。苏风塔不明白父亲因何如此生气……或许是害怕。父亲被狗咬过？苏风塔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父亲。

“虎皮！”苏风塔再次呼唤。

大雨落了下来。苏风搭听到一阵潮水般的轰鸣声，眼前白茫茫一片。他双腿一软，雨水竟将他击倒。

他爬起来，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犹如置身于噩梦般的迷宫中。

那座院子的门虚掩着，在雨中微微晃动，如一只垂死的鸟。苏风塔看见猫从院墙上蹿了进去。他不顾一切推开院门。

“虎皮！”苏风塔发出短促的呼喊。

猫跃上屋顶，被瓦片绊了一下，爪子卡住了。

猫的悲惨叫声让苏风塔忘掉一切。他抓住院墙上的藤枝，爬到屋顶。

苏风塔小心翼翼地抚着猫背，试着将猫爪抬起来。猫的叫声减弱，浑身哆嗦。

“没事了……虎皮……”苏风塔把猫抱在怀里，准备下去。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头顶便是乌云，青白色的闪电忽远忽近。他坐在飞溅的水花中，雨柱砸在身上，到处都是哗哗的震响。

怀里的猫突然一挣，蹿到屋瓦上。苏风塔身子往前一耸，伸手去抓，猫在原地打个滚，被一道闪电惊得魂不附体。与此同时，苏风塔猛然僵住了，仿佛被闪电击中了头颅。

屋顶右侧，隆起的位置有个小小的天窗，隐蔽在屋脊后面。下方是一间秘密小阁楼，约莫二十平方米，属于“屋中楼”格局。阁楼的建筑利用了人的视觉错位，从外边看，整栋房屋只是比别的屋子略高一些，根本看不到阁楼。

苏风塔迟疑着，伏身在天窗旁窥探。

阁楼里亮着一盏灰黄的小灯，灯下是一张床，一台仪器正在运转，红色与绿色的波形扭动着。仪器旁边安置着一台类似鱼缸的东西，琥珀色的玻璃缸中铺着厚厚的砂粒，像一种过滤物质。一根管子从玻璃缸里伸出来，缠在输液架上，输液瓶上的另一根管子连接到床上。

一个人躺在床上，脑袋被金属圈罩着，仿佛戴着无顶的帽子，头发剃光了，金属帽圈上共有四支螺钉，前边两支钉入额骨，另外两支螺钉在两侧，位置在左耳和右耳上方，将金属帽牢牢固定。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脸色极白，如一朵雪莲。

然后另一个人的身影出现了，映在圆弧形的玻璃缸表面，倾斜扭曲。

此人穿着一件龙袍，脸上遮着布彩。

龙袍的明亮黄色刺痛了苏风塔的眼睛，他这才喘上一口气，只觉得胸腔被无数尖利的爪子撕扯着，嗓子里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

苏风塔想要看得更仔细。天空中一道闪电掠过，与阁楼内的灯光交织，瞬间一亮。苏风塔却感觉眼前一黑，脑袋轰鸣，蜷卧在屋顶，任凭雨水抽打孱弱的身躯。

她……怎么在这里？那一瞬间有如醍醐灌顶般地，他就知道了那床上躺的是谁。

小楼内，那穿着龙袍的人用指尖捏了捏塑料管。苏风塔突然想起一个词：胶囊——外面是一副空壳，而里面塞满了药剂的物品，就像此刻张盼雨的样子。

苏风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再次趴在天窗前，往里窥探。

张盼雨忽然动了动，眼睛似乎要睁开了。

苏风塔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张盼雨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颤抖一下。

苏风塔猛地打个寒战，那穿龙袍的人发出了声音。苏风塔没想到，趴在天窗居然可以听到下边的声音。或许因为四周的雨水把密闭的阁楼变成了传声筒，通过天窗，将声音奇妙地放大了。

但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只是一阵怪异的嗡嗡声，甚至就连那嗡嗡声，也可能是雨声扭曲之后的幻觉。

阴阳怪调的嗡嗡声。

苏风塔尝到舌尖的血腥味，这才发觉，自己正以古怪的姿势伏在屋顶，半张脸紧紧压在瓦片上，由于用力过大，牙齿咬烂了舌头。而他没有痛感。

他后来才弄清楚，自己之所以仍然趴在这里，而没有昏厥，是因为他始终处于震惊状态。出现在眼前的一幕，似乎与他无关。他沉入了水底，缓慢爬行，任凭身体融化散落。

他不记得自己怎样从屋顶下去……

怎样伴随着猫叫往前走……

行尸走肉……

猫成了引魂者，背负着他的尸灵，去往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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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嘉骏——一个期货操盘手，在数字和K线中探索世间的逻辑；一位塔罗牌占卜师，在图画与谶言中窥探人生的秘密；同时他还是一位小说作者，在悬疑推理之中不着痕迹地剖析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