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之十九丨中国广告史视野中的两宋食物简述

两宋结束了五代以来的战乱局面,社会日趋稳定,为城市经济和商业经济的发展创造了客观环境。在商业活动领域,集市普遍存在于各城市周围,宋代商业突破了坊市界限且出现早市与夜市,瓦舍勾栏热闹非常,呈现出繁荣富庶的景象。广告作为商业行为的一种,在这一时期高速发展,开始具备比较完备的形态。商业广告中涉及的物品五花八门,食物作为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是广告活动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1两宋历史状况简述

1.1时代背景

公元960年,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建立了宋,定都于开封,史称北宋。北宋开国后,通过收兵权、削相权及制钱谷等措施,进一步强化了中央集权。北宋中叶,朝政日益萎靡。宋神宗为了除弊革新,改变积贫积弱的现状,命王安石变法立制,富国强兵。然而由于保守势力阻挠,两次推行新法均困难重重,之后又在被废除和重新确立之间不断摇摆。北宋末,统治极为腐朽,终于酿成“靖康之变”,北宋灭亡。

公元1127年,徽宗九子赵构幸免于难,定都应天府,后迁都临安,国号仍为宋,史称南宋。南宋偏安于秦淮以南,与金逐渐形成对峙局面。南宋在诸多领域都沿袭北宋,继续加强中央集权,并开始军事重建之路,形成了几支比较强大的军事力量。南宋中后期,政治腐败,奸臣辈出,当权者长期执行求和政策,甚至不惜残杀爱国将领。南宋末,抗蒙战争连年,最终少帝跳海,南宋覆灭。

1.2市场和商业活动

北宋的都城开封,是当时最大的商业贸易中心,洛阳、扬州等地也是著名的繁华都会。都市商业活动中,出现了大型的、定期的交易市场。农村的定期集市,即大城市周围的草市或墟市,此时也普遍存在。北宋中期,东京开封已允许临街开设邸舍,商人只要纳税,就可以开设店铺。坊市界限开始被打破,商品交换不再受时间和地域的限制,商业呈现出繁荣热闹的景象。商店多为自产自销,力争创造优质名牌产品以提高市场竞争力。国家也利用权力限制大商人对市场的操控和垄断,来稳定市场和物价,也提高国家收入。

南宋承袭北宋,古代坊市分离的固定格局逐渐被完全打破,从原来封闭的坊与市转化为比较开放的“城中有坊、坊中有巷”的格局。宋都临安的商业前所未有的鼎盛,皇室、官僚的奢侈花费和数万市民的日常开销大部分都依赖民间商业贸易。除了临安、泉州等人口众多的大城市商业繁荣外,农村的墟市也发展迅速,在墟市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乡村与城市之间的市镇也大量涌现。

2广告活动概况

宋代的文化艺术在民间十分繁荣,而新兴的文化艺术形式,也成了广告的载体,因此宋代也可以说是中国广告史上的一个鼎盛时期。古代的商人可以分为行商和坐贾,两者的广告活动形式也大不相同。行商主要是指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广告活动以沿街叫卖广告、响器广告、表演或演示广告为主;坐贾是指有店面的储货坐卖的商人,广告活动以店面装饰、装潢广告、招幌广告为主。

2.1北宋广告活动

北宋城市经济繁荣,商品交易发展迅速,其广告活动形式有以下几种。

彩楼欢门广告。欢门广告是宋朝独特的广告形式,酒楼、饭庄、茶肆等都扎欢楼来装饰店铺,显得体面气派以招揽顾客。

字画广告。北宋著名的书法家及画家甚多,故而以名人字画装点店铺,可以吸引顾客前往观赏。

酒旗广告。酒家的广告仍以酒旗和酒幌居多,宋代诗词中也常见酒旗意向。

大型活动广告。这一广告形式为北宋首创,肇始于范仲淹,他组织龙舟竞渡活动作为旅游开发的广告形式,这也是杭州有意识地开发旅游业的起点。

诗词广告和对联广告。北宋的文人墨客在诗歌的基础上,发展出了词,句式长短不一便于传唱,因为词多描写社会生活,所以也出现了不少广告佳作。

印刷广告。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术的出现,使商人更注重产品的品牌保护和广告宣传,许多店家在商品上印刷出商标图样和广告语,保护品牌和宣传产品一举两得。商标多以姓氏为名,传播较广,且市民们对名牌产品也极为推崇。

招牌广告和幌子广告。在店铺门前立招牌或挂幌子,是店铺广告的又一形式。

灯箱广告。由于夜市已初具规模,在作为照明工具的灯笼上题字用作广告宣传,便成为了早期的灯箱广告。灯箱通常三面有字,并设有防火的栅栏。

叫卖广告和响器广告。此二种广告多为行商走街串巷时采取的广告形式,叫卖与响器亦可结合,以扩大广告的涉及范围。坐贾们有时也使用这种原始的招揽手段。

实物广告。实际上就是将贩卖的商品排列至店铺或小摊之前,吸引顾客。

2.2南宋广告活动

南宋政治经济中心的南移,将大批商人引至南方,北方的商业文化和广告活动也随之而来,并在先前的基础上,出现了两种更具趣味性的广告形式。

表演广告。第一种表演方式是店铺中的伙计表演绝活,例如饭店里跑堂的服务员采用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端菜,染布房当场表演染布等。第二种是店家请他人表演,比如请说书人来说书以招揽顾客。

行会实物广告。南宋时期,杭州的各行有定期的敬神赛会。于是各行的商贩都以自己经营的商品作为献给神祖的祭品,争奇斗巧,把迎神的行会变成了商品宣传的广告大会。

3广告中的食物

尽管宋代的商业广告十分发达,但是广告中涉及的食物品种及制作方法仍十分有限。在各式各样的广告之中,可以通过部分简单的字句来管窥宋代的主要食品。下文按照不同种类对广告中的食物加以介绍。

3.1主食(粮食作物)

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食店》记载“大凡食店,大者谓之分茶”,米饭和面食都有,兼营南北风味菜肴。宋代水稻和小麦均为十分重要的粮食产物,且突破了南北的地理界限,当时的饭店之中已可以做到米饭和面食一同供应。

水稻可能因其做法单一,广告中没有更多记载,而面食则出现了以下三种形态。

在话本《宋四公大闹禁魂张》中,描述了这样一个招牌广告和叫卖广告的结合情景:“店前有一个妇女,玉井栏手巾勒着腰,叫道:‘客长,吃馒头点心去。’门前牌儿上写着:本行侯家上等馒头点心。”蒸的烹饪方法在中国古代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常见的粮食作物也以蒸的形态出现在市场之中。馒头作为一种简易又好吃的主食,在宋代也受到青睐。

袁褧《枫窗小牍》中记载了一些以姓氏为商标的店家:“旧京工伎,固多奇妙,即烹煮盘案,亦复擅名。如王楼梅花包子……”据查,梅花包子是状似梅花的包子(一说是灌汤包的前身),从北宋开始有记载,最出名的便是王楼梅花包子,《清明上河图》中也绘有这种包子。这种烹饪方法在馒头的基础上加入馅,且制作成好看的形状,是宋人在美食方面的成功探索。

张耒在题诗中记录了一则叫卖广告:“北邻卖饼儿,每五鼓未旦即绕街呼卖,虽大寒风烈不废,而食略不少差也。”诗中未提到卖饼儿所卖的饼为何种,但仍可以推测,除了蒸的方式之外,也有其他方式制作的面食出现并被宋代民众接受。

3.2蔬菜

在关于蔬菜的广告中,几乎都以“时新蔬菜”带过,只有极少之处出现具体菜种。

《东京梦华录》记载汴京云:“其岁时果瓜,蔬茹新上市,并茄瓠之类,新出每对可直三五十千,诸阁分争以贵价取之。”茄瓠的一种说法是茄子和瓠瓜,另一种说法是仅代表瓠瓜。无论何种说法,都可见瓠瓜是当时广受喜爱的蔬菜。而茄子约北魏时期传入,在市场中出现也属情理之中。市场中蔬菜的受青睐,一方面体现了蔬菜种类的增加和民众对蔬菜的喜爱,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宋代已经不完全靠自给自足来满足日常饮食。

3.3水果及栽培方法

周邦彦的《汴都赋》虽不是直接广告,但实际上以词作为渠道对交易的盛况进行了传播:“有安邑之枣,江陵之橘……”枣和橘子作为原产于中国的水果,在这一时期热度不减。果品以地域为名,也可体现出其分布和特性。宋代的运输业发展迅速,南北方的水果得以同时在市场中出现。

《容斋随笔》中出现了以姓氏为商标的荔枝广告,其中还记录了莆田焦核荔枝的栽培方法:“莆田荔枝,名品皆出天成,虽以其核种之,终与其本不相类……《笔谈》谓焦核荔子,土人能为之,取本木,去其大根,火燔令焦,复植于土,以石压之,令勿生旁根,其核自小……初,方氏有树,结实数千颗,欲重其名,以二百颗送蔡忠惠公,给以常岁所产止此。公为目之曰“方家红”,著之于谱,印证其妄。”莆田焦核荔枝有其独特的栽培方法,宋人在水果的口感方面已有要求,探索出了新的荔枝品种并形成品牌。

3.4肉类

《汴都赋》中还记录了屠户们以鼓刀扬声为主要形式的响器广告:“鲐鮆鲰鲍,酿盐醢豉;或居肆以鼓炉藁,或鼓刀以屠狗彘。”

肉类实物广告在《梦粱录》中也有记录:“门前以坊木及花样沓结缚如山棚,下挂成边猪羊,相间三二十边。”

《东京梦华录》中有叫卖广告出现:“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

由此可知,宋代的猪狗羊肉受到市民喜爱,兼食鸟类和兔子,鱼虾鳖蟹等水产也被广泛食用。牛作为提高农业产量的重要生产资料,在中国古代不允许私自宰杀,更不必说食用,民众甚至有可能因吃牛肉而丢掉性命。

3.5饮品

酒作为一种饮品,在中国古代广受推崇。《宋朝事实类苑》记录了对联广告:“因俾媪市布为一酒帘,题其上曰‘下临广陌三条阔,斜倚危楼百尺高。’”除了此类笼统的酒类记录之外,还出现了具体酒种的字句,《梦粱录》中有关于响器广告的记载:“卖梅花酒之肆,以鼓乐吹《梅花引》曲破卖之,用银盂勺盏子,亦如酒肆论一角二角。”梅花酒以梅花为原料,酿成后也带有梅花香气,据称梅花酒比梅子酒更加香气宜人,清冽可口。中国古代早有以鲜花酿酒的做法,鲜花酒既能保有鲜花中的营养物质以达到养生目的,又能品尝到鲜花的香味,因此也备受喜爱。

饮茶向来被文人雅士称道,宋代茶肆的欢门装饰广告和响器广告亦在《梦粱录》中提及:“今之茶肆,列花架,安顿奇松异桧等物于其上,装饰店面,敲打响盏歌卖。”

除作为休闲饮品的茶和酒之外,羹汤在宋代也出现了多种做法。《枫窗小牍》中出现了以姓氏为名的羹店商标:“若南迁,湖上鱼羹宋五嫂……血肚羹宋小巴之类,皆当行不数者。”鱼羹和血肚羹在当时成为了品牌,其余原料的羹汤虽未被提到,但从“若南迁”可见南北方都有羹汤,也可见羹汤被广泛接受,是宋人的常食之物。

3.6食物制作方法

《汴都赋》中记录了四种鱼类的制作方法:“鲐鮆鲰鲍,酿盐醢豉”。酿为发酵,盐为盐腌,醢为做鱼酱,豉为就豆豉使用。宋人食用的水产种类多样,做法也十分精巧。汴都对鱼类的食用方式也侧面反映了南方地区民众的口味偏咸,多以盐和酱料辅之。

《夷坚志》提及的叫卖广告中也有鱼类的做法:“有团招客旅,鲞鱼聚集于此。城内外鲞铺,不下一二百余家……又有盘街叫卖,以便小街狭巷主顾,尤为快便耳。” 鲞本义为剖开晾干的鱼,后泛指成片的腌腊食品,因便于储存而在市场中常见。

其他肉类的做法在《东京梦华录》中的一则叫卖广告里被简单提及:“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 脯腊混称时都是指干肉,分指则大动物析成条片的叫做脯,小动物全作的叫做腊,脯腊也因不易变质被商贩喜爱。

4小结

两宋时期市场繁荣,食物在市场中得以交换。综上所述,市场中各类食物应有尽有,从主食、蔬果、肉类到饮品、熟食,宋人不再只依靠自己种植的土地来获取食物。 水稻和小麦作为最重要的粮食作物,一直在饮食中占有主要地位。蔬菜品种丰富,叫卖者众多。果品既有传统的枣、橘之类,也有培育的新品种。肉食以猪羊狗为主,南宋多吃鱼虾等水产。酒、茶和各类羹汤作为饮品也广受欢迎,种类甚多。肉类熟食在市场中十分常见,多卖肉干鱼干等。

食物的广告以叫卖广告和响器广告居多,也有对联广告、招牌广告、实物广告、欢门广告等,种类众多。由于贩卖主食、蔬果及肉类的商人多为行商,故多为叫卖广告和响器广告;茶酒羹汤和饭菜多为店铺经营,所以欢门广告、对联广告等较多。总体而言,广告在宋朝的兴盛被记录下来,既能看出当时的富庶景象,又能为食物等研究提供史料佐证,而更多的广告记载仍等待着被发掘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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