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玄爸爸走得早,我家条件也不好,确实拿不出彩礼。你们也不用陪送了,我们没那么多讲究。”姜书玄妈妈吊着眉梢,翻着眼皮道,“这些年我们和亲戚没有来往,那些礼什么的都断了。婚礼也没必要举行,家人就聚在一起吃个饭,我给他们钱去旅游,现在不流行什么旅游结婚吗。”
李笙磬震惊地看向姜书玄,而姜书玄正拿着他的手机聚精会神,全程未发一语,就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
笙磬母亲白了她一眼:“那可不行,我们有我们的习俗。婚礼仪式很重要,我们女儿又不是二婚,凭什么不热热闹闹地办。”
“我们男方家里没什么人,要是愿意办,在你们这办。”姜书玄妈妈把眼睛从棚顶移开,撇着笙磬,“书玄他哥结婚时穿的婚纱也给你们了。当时花好几千买的,穿一次就压箱底,还是新的。”
李笙磬比方才更加震惊,她红着眼眶瞅着姜书玄,把涌到眼角的泪生生忍回去。她多希望他能开口说句话,可他就跟没事人一样!由着自己妈妈尖酸刻薄,颐气指使。
明明是两家人共同商量婚事,却全程都是他妈妈一个人的戏,张口闭口自己儿子多优秀,家里又有两套房子多优越。人可以高高在上到什么地步?不对,是自以为是到什么地步?
李笙磬全家面面相觑,不再答她的话,说好的商量结婚最后不了了之。第二日一早,笙磬就把母子俩送上回沈城的高铁。
李笙磬全家对姜书玄妈妈没有一点好印象,她以后真要成了她婆婆,这委屈有的受了。况且姜书玄所有事情都听他妈的,自己完全没主见,没志气,将来笙磬夹在这母子俩中间会多难受,可想而知。
李笙磬知道全家都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只是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想努力一下,想着能够感化姜书玄,为他们的未来再争取一下。
一辈子只结一次婚,没有婚礼就算了,就连婚纱都要捡人家的穿,凭什么?凭什么她李笙磬就如此卑微?结婚可以,但别人有的她一定要有。
李笙磬在江镇冷静了两天,又追回沈城找到姜书玄。无论如何,她都要再争取一下,她要争取的是姜书玄的态度。
“你妈妈张口闭口说房子,这房子将来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说这个是诚意吗?我就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姜书玄终于放下手机,慢悠悠抬起眼皮,伸着懒腰:“房子是跟你没关系,但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呀。”
李笙磬被姜书玄这句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强忍怒气:“既然如此,你以为我图你什么?彩礼可以不要,婚礼一定要办,而且得你家出钱办。在我们镇,只有二婚才不办婚礼。”
姜书玄莫名其妙瞟了笙磬一眼,并不接她的话,又低下头拿起手机。
李笙磬眼泪含眼圈地杵在原地,被静止的空气冻成冰。当被冷暴力长期压抑到极点,忍到极点,忍到心脏都要爆开,忍到浑身哆嗦时,人就疯了,嘶声力竭彻底疯了。
姜书玄依旧无动于衷,冷眼旁观一个发神经的疯子,懒得和她多废一句口舌。等李笙磬自己吵够了,闹够了,哭够了,便摔门而去,留她一人在绝望中挣扎……
李笙磬每次想跟姜书玄好好沟通,好好商量,结果都是拿把钝刀割在老母猪肉上,怎么切也切不烂。又好像劣质粉条炖在锅里,你不管用文火炖,小火咕嘟,还是大火,它都油盐不进。
李笙磬到底着了什么魔?怎么卑微到如此地步!都如此了,她竟还以为姜书玄只是不懂她,只要他懂她,懂她所有的坚韧和坚持,懂她的坚守,期待和憧憬,就不会如此待她!
可姜书玄看她的眼神,流露出的冷漠,刺骨。李笙磬每每回想,都觉后脊发凉,万分后悔当时没有狠狠一巴掌煽过去。
李笙磬不懂,始终不懂,婚礼应是每个女孩的梦,他们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和见证下,完成这个神圣的仪式。这个仪式比旅游结婚重要多了,当她站在宴会厅端盘子上菜的时候,当她看着台上新郎新娘深情告白的时候,她都在期待属于自己的那一天到来……眼泪便不知不觉爬满脸颊,流进嘴里,很咸也很苦。
她永远想不明白,为何别人有的她都没有,所有东西都是。小时候的漂亮衣服和玩具,甚至她努力得到的东西,都会半路夭折,如今连结婚都要如此简陋寒酸?
她就像个乞丐一样讨要姜书玄的理解,了解和怜悯。然后被他的冷漠和无动于衷一点点凌迟。不对,不是凌迟,是被热水秃噜过毛的鸡,羽毛尽毁,一片狼藉。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可若不举杯就是痛,痛比愁更让人难以忍受。李笙磬大半夜把程雪约出来喝酒,她为什么会约程雪,把自己的狼狈赤裸裸展现在她眼前?李笙磬搞不清楚,反正这时候,她想起来的竟是程雪!
程雪见李笙磬颓丧着一张脸,眼皮红肿,脸色极不好看,心里一惊。她知道李笙磬请假回家商量结婚,这应该是高兴的事,怎么回来就像被暴揍一顿似的?
“什么事没谈妥?”程雪也没墨迹,直截了当问她。
“什么都没谈妥。”笙磬一开口只剩梗咽,她到底为何伤心呢?是为没谈妥的事伤心?还是为姜书玄的态度?
“你家彩礼要太高了?”
“没要他彩礼。”
“啥?”程雪骨碌着一双大眼睛,直接定在李笙磬脸上,“你不要彩礼?你倒搭啊?”
“倒搭人家都嫌不够!”李笙磬笑得有些凄惨,吓得程雪毛骨悚然。
程雪在李笙磬断断续续叙述中明白事情始末,气的一脚把旁边凳子踢出好远,“卧槽,这老太太怎么是这么个人,姜书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是看错他了!”
李笙磬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把她从凄惨的气氛里拉出来。没想到来电话的竟是姜书玄妈妈,她连声阿姨都没来的及叫,就被劈头盖脸一顿大骂:“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还以为你挺好的。你到底想干嘛?啊,你想干嘛?”
“阿姨,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我还计划给你们装修房子,没想到你事这么多。是我家条件不好,你回家让你妈给你找有钱人家去吧。”
“阿姨,我跟书玄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笙磬气得浑身发抖,一张口泪就迷了眼睛。
“掉进福窝也不会享,什么玩意。”啪一声脆响,电话被决绝挂断,也把李笙磬没说完的话彻底斩断。
李笙磬拿电话的手不住哆嗦,后脑勺又生生挨一记闷棍。她脑袋“嗡”一下,瞬间清醒无比,当眼泪都打在酒杯里,心里突然就亮堂了。
“哎,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程雪看李笙磬的脸色白了红,红了又青的样子,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没事。”笙磬咧开嘴平静地对程雪笑了笑,便没再搭理她。自己又开一瓶老雪,一杯接一杯不歇气地喝光整瓶酒。
只是一瓶老雪的时间,天知道她到底决定了什么?或者说她在一瓶酒的时间里到底想明白了什么?
在她和姜书玄在一起这漫长的冷暴力下,她是被猪油蒙了心,卑微卑贱,活得像个傻子,特么她就是个傻子!可她突然间就清醒了,也不知道是刚才那棒子把她打醒的,还是这瓶老雪把她喝醒的,反正醒了就是醒了。
“人都有眼瞎的时候,可要是瞎一辈子,那可真是傻逼了。”李笙磬苦笑着把酒杯倒干净,狠厉的把杯子摔在桌上,“不喝了,结账。”
程雪看着满桌带血的玻璃碴子,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又一个翻滚重重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