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连载小说《河沿》（十）紧急会议

大虎故事

深夜十一点，吴城市委政法委的办公大楼仍旧是灯火通明，新上任的政法委书记李书林面色凝重……这个周日，是他到任吴城市政法委以来最忙碌的一天，从上午开始，他就开始与本市所有政法系统内的主要负责人一一会了一面，当然，这些负责人中也包括了我的老邻居、现任吴城市司法局长陈国栋，会面讨论的议题就是了解当年“瘌痢爷”林德发杀妻案的公安调查过程，以及审理林德发时，所走过的法律程序……这位刚从邻省“空降”来的政法委书记，原以为治安良好、生活悠闲的吴城市应该是他进入省委的一个最安全平稳的跳板，可他怎么也没料到，他前任的前任已经定夺了20年的铁案，居然这么荒诞不经：一个当年被冰棍摊贩用铁扳手砸死的老婆，现在活生生地、货真价实地回到了吴城市西河沿开发区，哦，不！应该是回到了20年后的吴城县西河沿下坟村！在面谈过吴城市所有政法系统负责人之后，李书记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一是传达省委的意见，二是部署下一步工作。

“我有幸目睹了一起活见鬼！可是司法鉴定中心的DNA检测结果告诉我们，回家的刘彩英不是鬼，是个大活人…”李书记明显有些激动，一旁的秘书递过来一杯茶，暗示李书记不要情绪化。我作为庄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跟着我的师傅——当年的林德发辩护人刘北海律师，坐在会议室圆桌后排的旁听席上，视角正好能看到对面坐着的陈国栋，我注意到，正当李书记讲话时，与会者中大多数人是抬头看着李书记的，只有陈国栋低垂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脸色沉重地思考着什么，我意识到，“瘌痢爷”前妻回家这起事件，将改变这个“老实人”的所有一切！

“李书记这个案子您不了解，我来谈一谈吧，当年我还是一个书记员，这个案子从1983年立案，直到1988年才判，就是因为当时的证据不足，办不下去，但又销不了案，最后是由政法委协调，判了林德发一个无期的。” 说话的是吴城市法院院长张大江，他在90年代初期因为办事牢靠、人也灵活，深受前领导的赏识，90年代期间一路平步青云，上个月，老院长退下来做了调研员，张大江稳稳地坐上了院长的位置。张大江讲完，在座的一些与案件并无直接关联的负责人也发起了言，一位公安局的负责人说道：“当年审讯室还没有监控摄像头，犯罪嫌疑人被刑讯逼供都没人看到！”说完，这名负责人有意把话头扔给了陈国栋：“陈局，你当时是专案组成员，你说是吧？”陈国栋知道自己受到了挑衅，抬起头回了一句：“注意下你的身份，不要含沙射影！”

会场上出现了对峙情绪，李书记赶紧抢过话头进行阻止：“好了好了，不要蚰蜒笑鼻涕了，昨天我去省里开会，省委对这起事件作了专题研究，省里的意见是：不仅要纠，更要究！接下来我们的工作重点，一是要全面推行客观性证据审查模式，二是要健全以质量为主导的考评标准，三是健全以质量为主导的考评标准……”

李书记的官话我并没有兴趣继续往下听，侧身上前，对着我的师傅刘北海的耳朵边，轻声说了句：“这下惨了，吴城市政坛要地震啰！”

“才刚工作了几年啊？就学会乱说话了？” 师傅回过头来轻声责问我，不过，我是了解我师傅的，他比我更心知肚明！也更愿意看到这场地震！

1988年，“林德发杀妻案”在拖了五年后，才正式开庭，瘌痢爷的家属找到了我师傅，在收了家属120元代理费后，我师傅作了瘌痢爷的辩护律师，我师傅当年是精力充沛、意气风发，在仔细研究过案件卷宗后发现，当年的县公安局刑侦队对瘌痢爷杀妻的作案手法，所录入的口供有四种：一是预谋杀妻，另娶新欢；二是与本村某人合谋杀妻；三是老婆出走，不慎摔死，然后将妻子尸体沉塘；四是没有杀妻。录了那么多口供，却没有直接的真凭实据能够证明瘌痢爷杀了人。仅凭这个漏洞，我师傅就打算为瘌痢爷作无罪辩护，当时，瘌痢爷杀妻案是在中级法院开的庭，师傅还在法庭上一本正经地阐述了证据不足之处，然而，当天中级人民法院就对瘌痢爷作出了一声判决：死刑，剥夺政治权力终身！

正当我回想着师傅过去的“英勇事迹”，李书记叫到了我师傅的名字：“刘律师啊，当年还是因为有的坚持，不断地帮林德发上诉，才保住了林德发一条命啊！”真没想到，一向在下属面前情绪激昂的李书记，竟然对我师傅如此谦逊，李书记继续说道：“这次省里也提出，要让更多的优秀律师参与到这起案件的纠错中来，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能为律师设置障碍门槛，刘律师，这次让你来参加会议，也是想请你帮我们出谋划策，减轻一些社会负面影响啊！”

李书记说完，我师傅镇定地朝周围各位政法口负责人看了一看，平静地说道：“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我记得我是基于卷宗上出现的口供不一致，才作出为 林德发作无罪辩护的决定的。可是现在想想，当年公诉机关提供的那张林德发作案路线图，也存在着可疑之处！那张路线图上全程几公里的路，中间有山、有水塘、还有松树林，描述得清清楚楚，可当年女尸的死亡时间，鉴定为凌晨0点左右，西河沿当时黑灯瞎火的，林德发不至于是火眼金睛吧？如果林德发的老婆现在还活着，那么这张路线图应该不是林德发亲手画的吧？是谁画的？这是我想搞清楚的！”

我又一次见证了师傅的铁齿铜牙，滴水不漏！我是知道的，80年代的西河沿夜晚，那可不好玩啊！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