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的白先生把腰给扭了。
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白先生下班回家,小崽子听到门响的声音,知道爸爸回来了,咚咚咚地跑去门口欢迎。白先生看着那远远地跑过来的小身影儿,弯下身去,一脸慈爱。每天都上演地高高举起,举高高的情景并没有发生。举高高举到一半,就像看电影的时候按了暂停键。
白先生卡了。我以为他是故意搞怪逗孩子玩儿,坐在沙发上,笑出了猪叫声。
然而悲催的是,这并不是一次搞笑事件。他缓缓地把小崽子放到地上,然后也跟着痛苦地坐到了地上。
只是扭了腰,寻常人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那一瞬间,我的心里难受得就像心脏被攥住了一样。
在我的意识里,白先生就像是超级英雄一样的存在。你能说得出来的,漫威里的谁。在我眼里,在白先生面前都不够看。那些超级英雄都是故事里的英雄,要说实实在在的超级英雄,那绝对非我的白莫属。
我和白先生的相识,扯得不能再扯。
就是那种婆妈剧里面艳遇得脚本,他是我的客户,我是卖办公家具的,他为他的单位采购办公家具。面对这样一个大客户,我肯定不能把这只肥羊放走。于是,每天打电话,早中午晚安问候。下雨阴天也要关心一下,带伞了没?顺不顺路?天南海北地聊来聊去,聊着聊着,聊到了共同的爱好。原来我们两个都喜欢网游,结果我们玩的是同一款网游,在同一个区,巧了,竟然还是同一个公会。这缘分你说说,是不是巧得就跟好几个老资深的编剧,反复揣摩过的一样?
02
什么是爱情?谁知道?反正他来了!
于是我双丰收了,一笔丰厚的提成和一个男朋友。
白先生,怎么说呢?用他周围女性朋友的一句话来形容他:“哎哟,白年轻的时候,他绝对是一枝花。”至今为止,我仍然为能把这朵花揣进自己兜里,而得意洋洋。
当客户变成男朋友,所有的精明干练、职业素养,全部都靠边站了。解放天性的后果,是从职场女神变成了女神经。
于是大夏天的想吃烤红薯,腊月天里要吃荔枝,这都是常事儿。
出去约会,吃火锅。我不仅抢肉抢菜,还放肆地打嗝放屁挖鼻孔。这种行为怎么说呢?有句话说:“今生的擦肩而过,是由上辈子的500次回眸换来的。”我估计我们两个上辈子就倒着走来着。如果不是这样的缘分。我这种不堪入目的行为,他怎么会大加赞赏,还夸我真实不造作呢?
不过被人夸的感觉还真不错。我一向没脸没皮,就算别人夸我能吃,我也觉得是至高无上的评价。
记得那天我问过他一个问题:“我说白呀,我给你一个七色花,以许七个愿望,这七个愿望都是什么呢?”这问题问的很阴险,成年人的世界里,大部分的愿望是模糊的。你永远不会想起你小的时候,最纯真、最初始的愿望是什么。大部分人此时此刻许个愿望,应该都是钱吧。
当时我就想着,他如果说钱我就说他俗。
前六个愿望,乌七八糟东一榔头西一杠子。但我特别清楚的记得,他许最后一个愿望时的样子。
看着我笑了笑说:“可以说真话吗?”
我说:“必须啊。”
他说:“那必须是再要一朵七色花啊。”
当时我看着白先生的坏笑,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像一锅煮开的水,咕嘟咕嘟开始冒泡。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一个人品端正,有点贪心的男人,他可能会不安于生活的现状,会让生活多姿多彩呀。
那一刻,我心里有一个声音:“老娘,要和这个男人结婚。”
03
不要追忆青春年少,青春年少已成追忆。
婚后,我俩双双辞去了工作,跑到云南过了几年逍遥的日子。
那时候,云南的大理,丽江等地,聚集了很多老少文青。也许过度的商业化,也让这些地方烂了自己的招牌,现在的游客们都不屑一顾。但在当时那里,可算是我们这些80后伪文青的圣地。
骨子里就不喜欢束缚的我们,跟这里的调调很合得来。我们要么在户外旅行的路上,要么在合计着去哪里旅行。白先生摄影水平不错,我能写两句文章。于是我们将户外游玩拍摄的风光照片,配上软文投稿给不同的报刊杂志,竟也有了不菲的收益。
那个时候的白先生相当的帅气,身材结实,皮肤晒得黝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谈吐风趣,行为绅士,很是俘获了一批老少女子的芳心。
白先生也很有才,出外联的时候总能联系到赚钱的资源,也结交了不少当地的朋友。在家能修理各种东西,也省下了不少费用。当时我看到他跟不同的人群谈论不同的话题时,总是惊诧莫名。有一次我实在憋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
那时候白先生刚从厕所走出来,慢慢悠悠,信步闲庭。他瞥了我一眼,挪着两条腿回道:“上厕所的时间长,可不是为了当有痔青年,知识的增长程度和腿麻的程度成正比。”
我靠,这简直是蹲坑有用轮啊,我又问他还有什么不会的东西。
他说:“就比如说,我不会出轨。”
我靠,老娘的心花又开了。
03
不去想的事情不代表不会发生。
在我怀孕的前一年,我的婆婆,白先生的丈母娘,这俩妈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都进了医院。
K歌的时候总会唱《一夜长大》,这一唱就唱了好多年。但是有人长大,没有一夜那么长,就一瞬间。
婆婆得的是子宫肌瘤,开刀就好。除了遭罪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我的公公吓得不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白先生。也埋怨我们在外太久太远,万一老人有个事儿,什么也指望不上。
公公的数落,我们无法反驳。因为我妈病得挺重,是胃癌。
虽然发现的早,如果术后恢复不良还是有复发的危险,开刀和之后的化疗让老太太吃尽了苦头,头发一把一把的掉,手术时20多天都不能进食,也让她的身体眼见着消瘦下去。
也就是在这个情况下,两家老人一起向我们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回家,第二生个孩子。
面对这样的要求,我无法拒绝,白先生也一样,我们心里都明白,我们自己的生活该结束了。
回到城市,我和白先生都没有太多的工作经验,可以写在简历上。从前养活自己的经历,在城市里也并不实用。白先生理想中的工作许久没有找到,更没人愿意聘用我这个已孕的女人。
我们像两头海洋馆里的虎鲸。曾经野外自由的生活,让我们无限怀念。并且在海洋馆的水池里碰的头破血流。
有一天白先生从外面回来,说他找到工作,然后他开始打理他所有的摄影器材。每一台机身,每一个镜头,每一个转接环。他把它们全部拿出来擦拭了一遍。那温柔的样子就像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他把所有的摄影器材打理好之后,提着它们出门。我暗暗地高兴,以为白先生找到了一个摄影的工作。
可他回家时拿了一套西装,也带回了购买母婴用品的钱。我的白先生卖掉他所有的摄影器材,我一下子就哭了。他却安慰我说:“反正也用不到了,我再也不想让他们在角落里吃灰,看着难受不如卖了。”
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的认清了现实。所谓情怀,所谓梦想。便只能束之高阁,或者就这么卖了。
04
当超级英雄老去。
把白先生扶到床上冷敷。忽然发现,他冒密的头发中开始夹杂着银丝。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把原本清晰分明的六块腹肌练成了一块。智慧的额头上也多了三道抬头纹。更要命的是,原本身体强壮的白先生,已经快抱不动我们的孩子了。
那穿行卡斯地狱谷时,背着70公升登山包的腰,竟然也扭了。就这么扭了!
他趴在床上冷敷,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的头发。不知为什么,回想起我们第一次看电影。那是结婚很久了,当时我跟他矫情,我说你从来没请我看过电影。
他说:“喜欢看啊,咱们现在就去看。”
那天我们手拉手,蹦蹦跳跳地去了电影院,当天正在上映的是《金刚狼三:殊死一战》。
作为狼叔的老粉,那天看这部电影,我哭的稀里哗啦,引起周围观众频频侧目。可那时我只是被故事情节感染,并没有关注到太多的细节。
白先生还在冷敷,左不过闲来无事,我就对他说:“白呀,咱们再看一遍《金刚狼三》吧。”
他说:“行啊,看吧。”
重温了这一遍,让我注意到了更多的东西:狼叔的身材依然魁梧健美,深刻的皱纹和已经灰白的须发,却无声表达了英雄的迟暮。特别是用手拔钢爪的一段儿,更让我揪心。原来超级英雄也是会老的呀,我心痛地抚摸着我的白先生。
我的超级英雄白先生,也老了。
可能是红了眼圈的我吸鼻子太大声了吧?白先生,慢慢起身,拍拍我的肩膀说:“盛饭吧,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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