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我十四年的的随军生涯

2018.7.29日,空气干爽,透着微微的凉。家里一片狼藉,包装袋,塑封条满地都是。

就在前一日,我将我积攒了十四年的家当交付托运,此时我的家只留着一张床,一条军用毛巾被,供我和孩子打发留在营区的最后一夜。

我们跟随爱人转业回地方了,这场告别留给了我长达半年的时间来准备、来适应,可此时我依旧觉得恍然如梦。

凌晨五点睡意全无,我一点点将昨天打包剩余的垃圾搬到楼下。屋子渐渐空旷,脚步声隐约带着回音,离别的感伤突如其来,将我一直伪装的盔甲击成碎片。

我好像才发现,我要走了,永远离开这个生活了14年的地方,不再回来。

我一点点打量着我曾经的家,回忆昨天之前它原来的模样。

一进门的地方本该是一张小巧的餐桌,可爱的肉粉色泛着玻璃明亮的光泽。在那个位置我们一家笑语宴宴,孩子讲着学校的趣事,爱人说一说时政要闻,我总是坐在靠近厨房的位置,端菜,盛饭,在一饮一食间收集着点滴的幸福。

餐桌上方的白墙上曾悬挂过一只小小的风筝,当年搬入这栋房子时我将它送给老公,戏言道:“好风凭借力,送尔上青云”。如今早没了青云之志,却记得每一点闺房之乐。

餐桌的右边是厨房,那是我的主战场,餐桌的左边是客厅,沙发茶几电视,还养了许多的绿植。

我喜欢养花,阳台上大大小小养了十几盆花草,却没有一盆能够开花。即便这样我也很满足,毕竟在戈壁滩能看见绿色就是福气。

电视柜的左边有一颗凤尾竹长得高高大大,那嫩嫩的绿没沾上一点点戈壁的荒芜。东风人都喜欢养花,却因为天气和水土的原因大多只能养一些耐旱皮实的北方植物,真难得我将一盆竹子养出了竹林的感觉。

如果没有这些花草的装点,我的家看上去有点冷清,我喜欢黑白色调,除了餐桌,所有家具连同窗帘都是黑白灰的组合。我记得买这些家具时并没有我心仪的颜色,是开家具店的姐姐专门为我定做又不远千里从兰州托运过来,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精心设计画了草图制作而成,这些年用着也的确顺手又舒心。

这种部队按照级别分配的公寓大同小异,都是四面白墙加最原始的灯具。如今它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就如同我从来没有来过。

终于要离开了,这个我一手一脚一点点规划装点的“家”已经面目全非,离开后它只是一幢建筑,等着下一任主人重新妆点。如果还有机会再回去,我也只能从楼旁路过,却再也不能掏出钥匙信手打开那扇枣红色的门,说一声我回来了。

最后一包垃圾清空,差不多也该到了出发的时候。孩子没有心事,到现在还在熟睡,正准备将她叫醒,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此时时间是周末早晨六点多,按照这个小城的作息,此时大都还在酣睡。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挤了进来,和我打过招呼就熟门熟路的进到卧室将我家孩子从床上扯了起来。她们笑闹着,来为朋友送行却没有一点离愁。

我家孩子一边刷着牙一边和朋友们说笑,这个送了她一枚海螺,说是从家乡带来的心爱之物;那个给了她一个小本子,再三叮嘱一定要等上车了再打开看里面的内容;还有个小姑娘娇嗔着抱怨,说为了给她送行专门定了闹钟,却不想半夜就响了起来,害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我家孩子嘴里叼着牛奶,将准备好的礼物一样样分发下去,她们互相比较着自己手中的小物件,一边说一边笑,我的离愁也淡了许多。

多好呀,小儿不知愁滋味,告别的意义她们还不能完全懂得。而我并不希望我的朋友来送我,这一别不是曾经的出门旅游或回家探亲,这一别说句再见怕是再也难见。

可她们还是来了,我忍着发酸的眼眶说一些轻巧的话,我不想流泪,我不想展现我成人的软弱。

为什么总会这样?明知道城市的生活会远远好于这个戈壁小城,可就是舍不得;整日说这里艰苦,闭塞,可大城市的繁华真比不上这片小城的安宁;为什么我一边笑着却一边忍不住流泪?14年的岁月承载了太多,经过时光慢慢的凝练,如今能记得的只有它的好。

终是要走的,倒不如挥一挥手留一个微笑给故友,给故地,给曾经的自己。

大巴开动时,收到了一条送别的微信,有心的朋友因我喜欢《红楼梦》特意从中摘录几句,送给我,送给我在东风的14年岁月:

嫁与东风春不管,

三春事业付东风。

莫向东风怨别离,

千里东风一梦遥。

他说这几句诗句句有“东风”,为我送别,句句应景。

感谢之余我并不认可,其实没有那么悲凉,在东风的日子有苦有甜,但终究甜蜜远多于苦涩;在这里我曾与爱人一起建功立业,虽说不上事业有成但也能自豪地说是东风成就了我们,让我们成为了更好的自己;离别总会有愁绪,但怎会怨东风?每次告别也是新征程的开始,东风还在,路途不远,若再见,我会以一个游子的身份再一次说“我依旧爱你,我的东风”。

大巴徐徐开过飞天公园,发射塔架的模型在朝阳中静静伫立,弱水河黝黑的水面反射着阳光,给整个公园镶上了一道金色的边。

我拿出手机,将我此时的感受回复于他:

东风不负春,

芳华几峥嵘。

别时少离愁,

梦回戈壁秋。

再见,东风;再见,我十四年的岁月;再也不见,我曾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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