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由于我愚蠢的疏忽大意,导致事情败露。这回我将讲我面临的无法预测的命运,我觉得命运女神似乎从来也不眷顾我,除了雨以外。嗳——那么就静待末日审判吧。
别急呀,审判马上就来了——
很快,我堂舅给我打了电话,约我到他家附近“喝茶”。我先是说忙,接着我又不打自招地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堂舅好像和老婆串通一气,他也不依不饶,并说如果还认他这个舅舅、这个长辈就乖乖过来——他第一次以长辈的名义跟我说话。
我真的不想搭理我这个舅舅,而我又尊敬他又怕他,那些近亲我都不怕。我为什么怕我这个舅舅呢?也许是我再也没有什么可靠的亲人了吧。那些亲人被我抛弃了,他们也抛弃了我。我出轨的事情,那些亲戚不是不知道的,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这样说吧,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就我老婆不知道。
可以想象我老婆人设多么糟糕,而我又明目张胆的多么无耻。
亲戚们或许想消费我,主要是消费我那个可怜的老婆,谁不喜欢看笑话呢?我甚至怀疑我的父母也愿意看到这种局面,觉得我报复了他们不可一世的儿媳妇而感到一种歇斯底里的痛快感。
他们乐的看到这样的情形。
所以,舅舅就成了我老婆唯一可以帮助的人。
事已至此,就是瞒到西伯利亚,瞒到天涯海角都会把我揪出来。
傍晚时分,我回家了。吃饭之前,把我的事情交待出来,要杀要剐随便。老婆竟然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客厅里的空气令人窒息——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随后载着老婆去和舅舅会面,一路无语,身边像坐了个陌生人,连坐野租的客人都不如。
我们到一个茶房,舅舅问老板要包间,连问了两次,回答都是“没有”。我说就大厅吧,我们就在大厅“喝茶”。
大厅的灯光一点都不明亮,我觉得可以掩护我黯弱的内心——连灯光都如此善解人意。
坐定后,堂舅就问我们是怎么回事?老婆就说:舅舅,你问问他这两年都做了些什么?堂舅自然不知道核心机密,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默默然,想着自己做的那些个事情感到无奈之极,也无地自容。在堂舅的追问下我终于说出口来:外面有个女的。
当时我老婆找我舅舅时只是说了我没付清房贷尾款的事情。
当老婆再次听到我当面承认时,这个倔强女人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把这几年来如何独自做生意挣钱,如何受我家人的委屈,我又是在这两年来常常夜不归宿、谎话连篇,如何让娘家带小孩等等事情像水库开闸一样狂泻出来。
堂舅一边认真听着老婆诉苦,一边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我偏着头,竟然露出桀骜不驯的神情,像一只滚进臭水沟还想咬人的狗;有时我又伪装成无辜的可怜熊样子……其实我是在惦想舅舅什么表情,什么态度,我认为舅舅是要帮我解围的。
我又装成一丝不服气的委屈——我只是在考虑自己的问题——如何脱身,包括如何让老婆和堂舅相信我,保证解散外边的那个“家”。
堂舅听完老婆的激昂陈诉后,问我们想不想离婚,是否打算离婚?并要求我考虑清楚再回答他,我没有考虑过离婚,就回答了他。
老婆也说,“只要他断了和那个女人的联系,我就不离婚,我原谅他。”
话音刚落,突然,舅舅腾地从椅子里站起来,走了一步,伸出手狠狠地扇过来。我出于本能的躲闪(其实我早就觉得他来者不善),那一掌从我的头侧擦过。接着,舅舅再来一掌——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还不如挨一掌,给他一个面子。他结结实实打在我脸上,面对突袭,我懵了,脑子嗡嗡的,火辣辣的,没有知觉,时间在这一刻停留,思维也在那一刻凝固。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感觉老婆也被这一幕震慑住了,印象中她一言不发,甚至有些同情我。毕竟有人打了她亲爱的老公——我真不要脸。
大厅里的茶客们齐刷刷的朝这边看热闹,面对质问,我的内心崩溃了。
我无言以对,我不知道是悔恨,还是羞赧,或者是其他。总之,泪水迷糊我的双眼,爬满我的双颊。我想我的“电影”结束了,也应该结束了,那一刻想到雨,但是特别恶心。
堂舅调解的结果是:第二天要我把雨找来,当着大家的面,了断这段不受法律保护的关系。
——这是老婆的意志。因为她想亲自会会她,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货色?”当时舅舅极力阻止避免雨来会面,讲了一些在我老婆面前说不过去的“道理”。我当然知道舅舅是想给我留点面子,毕竟“女人最了解女人”不是女人的专利。
第二天晚上,堂舅换了一个茶房,而且是包间。我想也许是出于换个环境让我心里要好过些。在堂舅的主持下,老婆先回避(老婆没有去茶楼后的舅舅家,因为这个事情连舅妈都不知道。)
堂舅、我和雨坐在一起,我尴尬的无地自容,倒是雨很“镇定”。
堂舅很客气地说:现在我侄儿遇到了困难,你要帮帮他。雨问什么事。堂舅就把我的事情(暴露)告诉了她,并分析了离婚的可能性。他说,“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有能力解决面临的各种困难,你们都能顺利的离婚,不为当前家庭造成困难。当然你们是可以在一起的,我甚至可以祝福你们。”
我确实没有想过离婚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跟雨谈过离婚的事情,哪怕我们在昨天以前如胶似漆。
婚姻就像一个紧箍咒,我只感觉它箍紧着我的头,我痛的撕心裂肺时,竟然没有想过要撬开它——连孙悟空都撬不开,何况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可我怎么把婚姻比作紧箍咒呢?它们有可比性吗?
——我父母那样都能在一起,何况是我?
我承认,舅舅说那一段话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可是我不能在那时节做出任何决定——我仍然还有理性。我唯一想的是:事情能早点结束,按照舅舅,尤其是老婆的路线走。他们说怎么走,我就怎么走。“够糟心的了!”我想,“我已经够丑的了,还嫌不够丑吗?”可是,我竟然没有想过,“出轨就真的那么丑吗?”我竟然没有想到我的四个亲舅舅中,大舅舅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花花公子;我的三舅舅也跟一个女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的四舅舅也喜欢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眉来眼去;二舅舅更是心安理得吃软饭的家伙……我跟你们说,这些我统统都没有想过。
我已经如此不堪,如此懦弱,如此不堪一击。如果那时我果断地说,“雨,我爱你,我要离婚!”我会有什么样的人生呢?哪怕雨不离婚。我至少敢于走出这一步,而不是陷入懦弱的轮回。
雨也明确表态她跟我是不可能的,“或许是她也没有准备好吧?”我想,“或许是我的态度太令她失望了吧。”我特么懦弱的人。雨的表态竟然使我有失落感,我竟然没有想到是我意思的NO,你们说我有多孬呀。
当舅舅“准确”地了解了双方都不想离婚时,也“确认”了两个女人正面接触的安全时(之前舅舅就跟老婆交待清楚了的),老婆终于出现了。
当老婆看到雨时,她“红光满面”,目露凶光。顷刻间,愤怒就自然而然、不用投入感情酝酿就能达到零界点;她也保持了最大的克制——这种克制又像誓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最后准备。尔后,她似笑非笑而又无比轻蔑地指着雨质问了一番,“语重心长”地讲了些难听的道理(真是难以置信,女人怎么如此难以令人捉摸?),并出于“公心”地教育了雨该如何守妇道。
雨也不是好惹的,她说,“你该管好自己的老公……”
老婆恨不得把雨捆起来,装进猪笼扔进府南河里。
局势一度失控,双方剑拔弩张。
舅舅生气了,敲了敲茶桌,茶杯里的茶水都荡了出来。他激动地说,“如果你(我老婆)不想解决问题,我就把她带走了,我再也不涉足你们的任何破事情!”
老婆终于坐了下来,余怒未消,静默深呼吸。
你们猜猜我是什么心情?告诉你,我没有任何心情。我是菜板上的一条死鱼,譬如鱼还没有死,神经还在抽搐,心脏还在跳动,甚至眼睛还是活的,但是目空无一物。总之,左右是一副完犊子的形状。
还好,大家看在堂舅面子上没有动用武力,毕竟和平总是来之不易的。
想想后来常常在视频里的一些类似事件,这样的“和谐”局面真是奇迹。
我和雨承认了所作所为,也做了“深刻”的反思。
送走了雨,在堂舅的帮助和建议下,我和老婆达成谅解。不过,老婆一定要我写份保证书,保证不再犯此类错误,否则将失去一切财产,以及对女儿的抚养权。堂舅解释说写保证书是没有意义的,那是班主任管教小学生。“如果他再次犯相同的错误,可以告他重婚,”堂舅说,“并收回财产,失去对女儿的抚养权。”可是老婆不相信我,我态度端正地同意写保证书,写什么都可以;堂舅“坑”了我一把——由于我写不好作文,堂舅就帮我拟了一份。我照着抄写下来签字画押,竟然嬉皮笑脸地交给老婆。随后堂舅给我们双方念了一会儿经,走出茶楼后,天空变得晴朗起来。
尽管那天还是夜晚。
关于写保证书的事情,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我早就觉得财产跟我没有关系,虽然我也为积累财产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大不了重新来过,有什么了不起?”我想,我就是这种死鸭子嘴硬。
婚姻真的成了一纸可笑的契约。
估计堂舅都会觉得讽刺至极。
尾声
“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舅舅后来对我说,“你可以玩,但是你因该花自己的钱。”
我认为他说的好对,我说我没有花过借来的钱。他又说,“如果不打你,你们可能会离婚。”
我也认为他说的很对。
那时候,我才真正地又和童年的伙伴热络起来。我经常找他喝酒,每次经过他家都会给他打电话;我教他开车、陪他选车,他真是个怪人——“他怎么喜欢天蓝色的车呢?”我想。
我说,“蓝色的车不保值。”我怎么劝说他也不听,他笑而不答。我估计他也是有故事的人,或许跟舅妈有关。说到天蓝色的车,他脸都红了。
我加了他的QQ,他的QQ名竟然叫做“人间烟火A”,真有意思。
“好有意思的网名,”联系到车的颜色的事情,我又想, “又一个深藏不露,道貌岸然的人。”
我发现,因为我出过轨,老婆竟然对我客气了很多,真不可思议。
好吧,关于“我”的一些故事结束了,可是生活的故事将一直演下去。我很难为自己这一段人生下一个“精彩”的结论,反正人活着实在是不容易。
作者注:
这个家庭最终还是稳定下来了。
他们卖掉了以前的房子,主人公买了台出租车,名正言顺地做了“的哥”,在老婆提心吊胆的等待中按时回家。三年后又全款买了大房子,期间还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乖儿子;儿媳与公婆重归于好,父母也为他们带儿子,儿子长势喜人。
后来,父母也在老家新修了房子,养老去了。
主人公开了几年出租后转做生意,现在一家人过的很富足、幸福。
作者一直保守这个秘密,谁都没说。一次,和主人公喝酒的时候,当着一桌子亲戚朋友,扯到类似话题。作者不怀好意地笑,主人公说,“没事,舅舅,我的事情可以随便说。”
“我把它写成纪实小说吧,”作者说。
“我要好好看看,”本文主人公的老婆说,“要把他写的坏一点,最好是那种能拍成电影的。”
大家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