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失败的离家出走

不能说我的童年是不快乐的，但只要一提起童年，我想到的不是撒泼调皮的欢乐时光，却是那么几件不太愉快的事儿，其中之一便是离家出走。

小学二三年级的我，已经有过几次离家出走的念头。

父亲嗜酒，喜欢借着醉态发泄不满；母亲刚烈，不满父亲，争执到激烈时连家中电器也不能幸免。

频繁爆发的双人战，歇斯底里的争吵声，震耳欲聋的摔砸声，对年幼的我是极端的恐惧，尤其是事后父母的冷战，冷到冰点的氛围，使我在家中逼仄难忍，时间一久，竟想到了离开。

想了几次，便开始做起打算。心情并不轻松，仿佛履行什么仪式，现在看来，可能是一种解脱的向往，也可能是对压抑生活的反抗和宣战。

在一个暑假闷热的午后，趁着父亲和母亲都不在家，我开始收拾行囊。

那天真热呀，窗外的杨树叶纹丝不动。阳光并不强烈，但从厚厚的云层渗透下的热量，让整个大地仿佛一个闷锅，将整个世界蒸在里面。知了拼命地叫着，好像在催促着我什么，竟有些聒噪和心烦。细细密密的汗珠在我脸上从没有干过，时不时还能感受到后背上的汗珠，顺着脊柱咕噜噜滚过皮肤的微痒的感觉。

记不清当时收拾的具体家当，只记得要带上一本最喜欢的《少年文艺》，因为里面有很多同龄小朋友的故事和情感，可以找到些许的陪伴吧。还有一瓶父亲出差带回来的外地的饮料，一直没舍得喝，几袋烤鱼片饿的时候还能应急。用了平日上学背的双肩包，背起来方便，还能装东西。

我就要离开家了，心中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年头。随着物品一件件地装入背包，意味着我离出走一步步临近。当我收拾妥当，双脚踏出家门的时候，我将离这个家作别远去。多么郑重而伤感，多么豪迈而悲壮，此刻，是要为这个我不再回来的家，留个纪念。

拿什么做纪念呢？我打开了妈妈的衣柜，看到了那件心仪很久的裙子。妈妈每次穿起来都那么好看，以至我都像快快长大，也拥有一件那样的裙子。

我拿出裙子，摊在床上，散发出来的肥皂的清香让我又想起了妈妈，想起她翩然走路的样子，洗衣做饭的样子，在舒服的床上陪我安然入睡的样子，而这一切我就要与我分离。一瞬间，巨大的悲伤汹涌袭来，绝望难过让我不由分说地痛哭起来。就算在父母最激烈的争吵面前，我也从未那样地哭过，撕心裂肺，惊天动地，似乎再不哭就来不及，似乎为这让我又爱又恨的家做最后的悼念。

不知哭了多久，不知发生了什么，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是被母亲叫醒，是那熟悉的声音和身影。母亲有一搭无一搭地问我怎么打开了她的衣柜，还拿出了她的裙子，我的思绪盖过了母亲的询问，意识到自己离家出走计划的失败。很奇怪，为何我竟没有因失败而难过，为何我看到母亲还有丝丝亲切和安慰感？

在那个离家出走失败的午后，我的生活在从前的轨道上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