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耳

        取耳依俗总是与剃头牵扯在一道的。剃完头后,取耳的人手执取耳工具二三,手上拿几样,自己的耳上挂几样,立着揪住被取耳的人的耳轮,紧紧的盯着耳道,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声,似正在尝试一次微型的"手术"。因我的父亲曾做过一段时日的"剃头匠",是故我小的时候总能见到取耳这类的事。每有人来取耳,我总想盯着看一阵子,这自然招来被取耳的人的呵斥,猜想我必能遮去部分照往耳洞的光亮,从而影响施以"手术"的视觉,或者能够触碰取耳的人的身体,进而导致被取耳的人聋的危险。见着被取耳的人舒适的面部神情,让我肯定这样式的场景是很有意思的,仿佛是在享受着片刻的安闲和满足,若不是耳里的神经较为脆弱及敏感,时刻都有呼呼睡去的可能。

        取耳的工具大多是父亲自制的,就功效来讲,与外售卖的实际上区别不了多少。因安放不定的缘故,我见到时这些工具已经封满尘泥,品种亦剩余得不多了,想要找到丢失物的下落自是不能,不禁为这些小玩意儿的命运感到无奈与可惜。所剩余的这些旧物皆装入一节细长的泛黄竹筒内,竹筒留有一口,欲使用时悉数倒出来,横列在桌板上,这自然是为了取用的方便。细数几件里面的小物什罢。耳勺是用略粗的铜丝制成,首部先要锤成扁体状,次则用钳子落成勺形;尾部则弯成小圈,便于手上拿捏,因耳勺是现在的寻常之物,其用处自然不用再来赘述了。耳铗是用钢制成类似镊子类的东西,主要发挥功效的为两只尖长的细脚,用时将细脚钳住耵聍,缓缓往外撕扯,所得的效果是很佳的。鹅毛棒的首部自然是鹅毛若干(实在找寻不到鹅的茸毛,可将细长的铜丝旋转制成条状细圈,亦是同样的效果),身部取自圆珠笔芯的一段,它主要是用来清理膜壁上碎状的耵聍的。

        取耳是取出耵聍的一门技艺,有时亦兼顾取出致人苦痛的异物,这即与施以"手术"无异了。记得有一回,已是近晚九点的光景,住处隔得很远的某位叔辈在其子的挽扶下敲门寻找父亲取耳,经询问得知这位叔辈入睡不久耳内即突发奇痛,想来是有什么异物进入耳道,似在撞冲耳膜。父亲教我手拿电筒顺耳道而照,自己则手执取耳工具探寻异物的踪迹,后用耳铗夹住一端往外拉扯出来,才发现是一只仍然在跃动着的蛾子。这样的事对被取耳的人来讲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是谁不能保证每回都能成功,是故这又是很犯难和无法的事,不得已的棘手情况只得请到就近的医院诊治一番,——这也只是为自己安全起见的一种手段罢了。

        我虽说不上很爱取耳或被取耳,但也能感受几回取耳的舒适与酥麻,让人很有几分快活。自己取耳与被人取耳相较,我总感觉后者的好处比前者更大(但我自己又不很敢别人取耳,这实在是很大的矛盾),一是自己取耳时过分小心,力道上往往适可而止,很没有见到块状耵聍的成就;二是被人取耳时更易感受无名的紧张与快活,当然也有来自于未知的危险。我们所接受的科学思想要求我们不能轻视这些物理上的危险,否则便要堕入自作自受的黑暗里去。人并非天生喜欢说教的道学家,亦不必非要强制听从某人的话,但对于此类可能危及到自己身体的事,还是要小心些为妙,这也是对那些爱取耳或被取耳的人的一句奉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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