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幸会，季老师
季老师，我见到你了。
季焰上完课，手机就收到了这么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他转眼就忘了。
季老师也喜欢东门口那家的米线？改天一起吃怎么样？
季老师，今天有雨，别忘记带雨伞。
季老师，中午没回去吗？我在食堂二楼见你了。
季老师不喜欢吃葱？挑食可不好。
……
如此包罗衣食住行的短信持续了一周，季焰翻了翻手机，皱眉。
被人一言一行都监视着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本来以为只是学生开个玩笑，这怎么没完没了？
拉黑？
拉黑并不能解决问题。
于是季老师终于发出了第一条回信：别浪费短信了，我微信，你加一下。
随后把号码发了过去。
放了手机，洗个澡，再回来时，微信果然已经有了新消息。
验证申请里写的是：你的学生。
季焰通过之后，翻了翻资料，头像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书籍封面，挺……别致？
名字则更奇特叫“春夏秋冬有雨”。
整体来看，好像没什么毛病。
又看了下朋友圈，对方显示仅能看最近三天，看来三天都没发消息，一片空白。
既然是想当个跟踪狂，不透露信息倒也正常。
季老师……是你吗？等他退出朋友圈，就看到对方发了消息过来。
对，你是哪位？
季老师经常给学生微信号？
公开的。
微信有个功能叫分组，公开微信和不公开也没什么区别。
红尘俗事的联系还是要参与的，虽没有大张旗鼓地写在黑板上，但也没拒绝过学生添加。
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话：我就是给你发短信的人。
噢，幸会。季焰挑了挑眉毛。
对方的状态正在输入，过了良久才发过来了一句话：幸会，季老师。
我要工作了，以后有空聊。
季焰回完这句回到网页看了一圈新闻，再返回没看到有新消息。
这学期接了一门课，虽是新课，但是内容简单，就是课件需要重新准备。找图片做PPT就到了晚上十一点。
关灯前看了眼手机，被他备注为“碧海追踪”的跟踪狂发来了一条消息：晚安，季老师。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看起来脑子很正常的乖娃娃啊，季焰切了一声。
因为是专业课，所以是同一个系的一起上，在阶梯教室。
季焰提前几分钟到了教室，把U盘的课件拷贝好，找到需要讲的位置，不动声色地往台下逡巡了一圈，孩子们个个该做什么做什么，并没有可疑人士。
还挺会伪装？
讲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说：“下面这个问题，找人回答一下。”
窸窸窣窣一阵乱动，看手机的打瞌睡的神游天外的，都正了形。
看到这些孩子的表现，真有成就感，季老师瞬间感觉到了当老师的威严，低头抿嘴笑了一下，抬起头缓缓扫了扫。
因为是多媒体教室，关着窗帘，下面看得并不清晰，他在点名册上找了找，喊：“宋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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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季老师今天很开心
角落里的一个人站了起来，挠了挠头，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幸灾乐祸看着他。
“上节课讲的汽车的动力性，有几个方面的指标来评定动力性？”季焰撑着讲台的桌子，往下又看了一圈。
宋棫左看右看，最终瞅见了一个OK的手势，小声说：“三个。”
“哪三个？”季焰勾了勾嘴角。
“啊，老师，这是另外一道题了吧？能不能换人来回答？”宋棫哀嚎一声。
“换人啊，可以。你指定一个。”
其他人一听这个，纷纷低头装不认识，宋棫心里骂了一声，这是让我做坏人啊，手上开始偷偷翻书。只是还没翻到地方，就听到季老师笑眯眯的声音：“坐下吧。”
接着他话锋一转，“上节课说到评定汽车动力性的三个指标，都有什么呢？有最高车速、汽车的加速时间和汽车的爬坡能力。”
边说边调出PPT，“这节课，我们来看汽车性能的第二个指标：燃油经济性。”
宋棫出了一口气，下课后发微信：我去，今天季焰居然提问我了，吓死老子了。
好好说话，什么情况？
宋棫噼里啪啦一阵敲：提问啊，还能有什么？提问也就算了，后来的问题还让我自己找人回答，你说这，这个季焰长得温文尔雅，为什么这么狠？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我还没找着人他就让我坐下了，自己讲下面的了，你说这是不是调戏我？
贝斯溟回复：你是不是想多了？你哪里有调戏的价值？我看这季老师不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少年。
宋棫：我说贝爷，你这是向着谁说话呢？
周三的课在后两节，上完就到了午饭点。
季焰收拾了书，骑个单车，晃悠到家随便煮了碗粉，才端到桌上，就又收到了碧海追踪的微信：季老师，其实我们都不太喜欢上课提问啊。
他一顿，眯了眯眼睛：可能老师都喜欢。
本班的？
碧海追踪：季老师今天很开心？
季焰：每天都一样。
碧海追踪：吃过饭了吗？我刚吃过面，食堂的饭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季焰：嗯，刚吃过。
碧海追踪：下午季老师有事吗？
季焰：有。
碧海追踪：什么事？
季焰心情愉快地开始嗦粉，为什么要告诉你？
下午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准备下周要讲的课。只是他还没开始准备，电话响起，是一串陌生号码，估计是广告。
季焰掐断了。
可是刚挂，就又响了起来。这么锲而不舍？季焰观察了一下这个毫无规律的号码，还是接了起来，礼貌又疏离地说：“你好。”
“季焰，是我。”
很熟悉，甚至曾经魂牵梦绕。他停了一下：“你好，哪位？”
对方有短暂停顿：“是我，顾仓盛。”
季焰捏着电话，低垂眼睫，半晌没说话，对方也没再说。
“你有什么事吗？”季焰听见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
“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不了，刚吃过。”
“过来喝杯茶吧，我在三月轩等你。”
对方不待他说话，直接挂断了。
季焰一愣，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声音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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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和季老师好有缘分
季焰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一根烟，点上。微信又有了新消息。
碧海追踪：季老师还没说，下午什么事？
他嘴角夹着烟，看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回复：很闲。
对方这次回得很快：季老师调皮。这是没什么事了？那下午有打算吗？
季焰往后沉在沙发里，徐徐吐了一口烟，烟圈在眼前散开，他敲字：玩游戏吗？
碧海追踪：可以啊。季老师玩什么？
季焰：绝地求生，玩吗？
停顿了一会儿，碧海追踪回复：好。
敌暗我明，一点点曝光也好。季焰没想到他会答应。
他打开游戏进入的空档又收到碧海追踪的微信：季老师叫什么？我加你好友。
季焰：一半海水
那边又停顿了良久，才发了过来：我……和季老师好有缘分。
季焰：什么？
游戏已经载入。
他一进入就看到好友申请里有新消息，打开，“吾爱四序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季焰磕了磕烟灰扫了一眼，通过。真是特别的名字。
玩了四人组队模式，他没有开麦，碧海追踪也没有。两人在游戏里仿佛是熟悉的陌生人，一路默默无言。
季焰自认为打的不错，可是和对面的人相比还是差了一点水准，勾了勾嘴角，看来年纪大了，手速跟不上年轻人了。
不过打了两把之后，他皱眉，这个碧海追踪在保护他？或者是在时刻关注他。
在搜物质的过程队友都是分开的，可一旦他有和敌方交火，那人总是迅速赶到。
甚至有一次做得特别明显。
刚枪的时候，他一个没注意被人秒了，而碧海追踪正在和队友一起打，居然直接抛了队友，飞速奔过来救他，如此过分的举动。
不出所料，另外两个队友很快被打成了盒子，其中4号在语音里抱怨：“1号怎么回事？本来把对面的秒了也有时间去救人啊，为什么弃队友？讲不讲团队精神？这么干的话怎么不去双排？四人组队还有什么意思？”
3号赶紧出来讲和：“打个游戏而已，可能人家是一对儿，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4号：“什么一对儿？没看见是两个男号？”
3号：“我哥们儿就是，不让他女朋友用女号，说游戏里狼太多，就让她用男号打，多正常啊。”
4号：“哦，妹子啊，要是妹子就理解了。我看操作很溜，2号妹子水平不错，一会儿加个好友呗？”
3号：“哈哈哈，你别这样，置1号于何地？好了，我们先撤了，你们慢慢玩。”随后又说，“走吧，我们再重新开一把。”
没等他二人回话，两人齐齐离开，没有了语音，一瞬间的安静。
季焰摇了摇头，现在年轻人的世界难以捉摸啊，不过这个碧海追踪这么明显的举动，是想做什么？
他打了一个字发到屏幕上：嗯？疑问他的行为。
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不过和这句话极不相称的是，碧海追踪同时做了一个舞蹈的动作，表示心情很好。
这……
?素食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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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季老师要乖
季焰盯着这个动作和这行字，不知该怎么回答。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碧海追踪：季老师，我下午有课，要去上课了。季老师要乖哦，不要乱跑。
季焰扶额，收回前面的话，这孩子脑子是不正常。丢了手机没回复。
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倒掉烟灰。
顾仓盛再没打电话来。
*
“贝斯溟，走吗？离上课还有十分钟，跑过去需要五分钟，还有五分钟可以喘气儿。”师朗从洗手间出来，扫了他一眼，“不是说再也不玩这个游戏了吗？啧，真香定律永不失败，大神照样验证。上周我就发现了，某人屁颠屁颠地又打开了说过的再也不玩的游戏，今天还玩这么痴迷，要是我没看错，你刚才在跳俄舞？”
贝斯溟摘了耳机，慢条斯理地关了电脑，不理他的喋喋不休，常年冰冷的面容居然带了一丝柔和，低垂眼睫淡淡地说：“今天脱单了，心情好。”
“我艹，谁？”师朗正准备拿外套，拿了一半，弯着腰回头看他，又嗤了一声，“你就瞎忽悠吧。”
贝斯溟想了想“一对儿”这个词，嘴角又上扬了些。
“你这个表情确实有点儿春心荡漾的意思，不会……是真的吧？”师朗忽然福至心灵，“难道是你那意中人出现了？”
贝斯溟的表情不置可否。
师朗哐地站直身子睁大了眼睛：“居……居然是真的？这都过了两年多了吧，居……居然出现了？”其实他更想说的是，难道我们都错了，真不是莫须有？是真有其人？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四个人在宿舍内开卧谈会，难免涉及这个话题，在高中是不是谈过恋爱，是不是带资进组之类的，三个人说得兴高采烈，只有贝斯溟一言不发。
不过他本就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大家都不敢cue他。
没想到他突然插话来了一句：“我的意中人在我的心里。”三人见他主动，赶紧趁热打铁问：“这是暗恋？不会吧，要是你这样的还暗恋，那她得是什么样的人？”
“不！不是。”贝斯溟蓦然提高了声音，冷幽而犀利，带着一股决绝。
大家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室内短暂静默。
这也是唯一一次他说到感情问题，后来他们又无数次聊起过女生、讨论过恋爱，他再也没参与。
只是他当时的语气太过突兀，再加上这两年没有一丝感情绯闻，倒让“意中人”更扑朔迷离。
师朗抓耳挠腮想知道更多，想了又想说：“不会是网恋吧？这两周你是看手机挺频繁的。不过这也说不通啊，没任何预兆嘛。要是高中同学还不是早就联系上了？难不成是网友？以前一直失联现在突然又找到了？”
他瞬间感觉这个可能性很大，看了看他，“这个确实很合理，是不是这样的？”
“不，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虚拟的人？”贝斯溟仿佛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哼了一声又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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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季老师今天一定很好看
且不论贝斯溟的表情如何反常，就这么一句话，差点让师朗绊倒：“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听到你说‘喜欢’，看来真是意中人啊。若是说出去，数学系大才子要恋爱了，少女心该碎了多少，也许还有少男心。”师朗嘻嘻一笑。
贝斯溟突然说：“不跑要迟到了。”说着，长腿一迈，朝着教室飞奔而去，风衣在风里张扬后摆，似要展翅高飞。
师朗愣愣看着跑远的人，这意中人影响真大，贝斯溟何时为上课如此积极过？这是内心的骚动无法抑制吧？
*
周五的课在下午，季焰一周就两大节课，还是在同一个教室。
来之前他又接到了顾仓盛的电话：“季焰，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他似乎忘记了周三他的爽约，对那件事绝口不提。
“没空。”
“师弟都不愿意尽一尽地主之谊？”
“晚上我有约。”季焰皱眉。
“那我排队约一下明天，可以吗？”他的声音有一丝不快，语气反而更彬彬有礼。
季焰呵了一声，顾仓盛果然一点没变，看似缓和实则强势而独断专行。
“没空。”
“怎么？难道还要我去堵你不成？”顾仓盛笑起来，甚至带了点宠溺。
“可以啊，欢迎。”季焰啪地挂了电话，冷哼一声。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
挂了电话后又看到微信有消息。
碧海追踪：季老师今天一定很好看。
他没回复，心情稍微缓和了点。
上课的东西放好，出门左转，季焰去了走廊尽头，透过窗户看向灰蒙蒙的天，点了一根烟。
圆圆的玻璃窗在他脚下投出一片亮光，幽暗的走廊看过去，他仿佛一纸剪影，单薄而瘦削，却又倔强地站得笔直。
后面有学生经过的脚步声和聊天声，还有两分钟上课，烟剩半支，他又猛吸了一口，随手将它丢在盛了水的垃圾桶上，滋一声后冒出一缕青烟，熄灭。
这是他教学的第三年，谈不上经验丰富，好在PPT新颖，知识储备足够，人缘还算不错。
汽车专业的女生不多，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讲课是一件特别让人有幸福感的事，也许分享是人的本能，他从不得不从事这个职业到现在的非常热爱，很难解释这个心理过程。
看来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适合和喜欢什么，他人反而看得更为清楚。
有一些内容需要板书，中间的时候就有人拉开了一点窗帘，季焰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下面，可百十来个人，也只能匆匆扫个大概。
前天玩过游戏之后，碧海追踪再也没发与“跟踪”有关的内容，更多的是讨论游戏以及日常琐事。
比如：
季老师玩游戏多久了？还玩其它游戏吗？
季老师还用QQ吗？
季老师的朋友圈真是专业，除了汽车资讯没一点儿私人内容；
季老师今天没课，早起了吗？
季老师喜欢锻炼身体吗？有一家健身房离我们学校不远，要不要改天一起去？
季老师不要熬夜，晚安，乖。
他大部分都无视了，偶尔有选择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