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过后海记

后海者，故宫北之大湖也。近以实习故，常过后海。久之，知其虽无长城之雄、紫禁之壮，然古今交映、秀外慧中，亦京城胜地也，心甚爱之。

自北海北站下车，沿湖畔而行，穿南锣鼓巷，乃至工作之地。

今晨尚早，商铺门扉未开，酒吧喧嚣已过，颇为清净。目光所见多为长者，或三五相伴，向湖舞剑；或提鸟遛狗，缓步而行；或菜蔬盈筐，振铃急过。偶见邻里相遇，远远望见，一声“您早”，中气十足。是时晨曦炯明，湖畔微凉，然烟火之气，平添暖意。唯人心不老，风烟如昨；情谊相传，则岁月无波。

过后海，出南锣，复行百余步，即至。一日琐务，不再多言。待诸事忙毕，业已黄昏，收拾案牍，起身归校。

不觉又至后海。银锭桥上，凭栏而望，但见落日榴赤，流云梨白，水映西山，明霞堪裁。沐于斜阳余晖，醉乎清风朗云，满身疲惫尽涤，胸中意气一畅。眼前天高地迥，宇宙无穷，身后车声隆隆，行人匆匆。

忽见桥头槐荫下，有票友一众，闲凳几只，乃近而观之。胡弦二架先动，初似风吹叶落，飒飒有声；继而雨敲窗棂，旋律渐快；势骤急兮，混若万马奔腾，亢彻九重。当中老者瞠目垂立，气凝而不发，忽以高韵起声，目光所及尽是山河，挥手虚斩似断是非。一曲唱罢，满堂喝彩。老人退下稍歇，又有听者登台，日光渐薄，戏音不绝。吾虽不知戏中意，然暖溢人心、照耀千古者，戏耶？情耶？

鼓楼街口，见一流浪歌者，逆风而立，抱弦以歌。车马满塞于道，鸣笛此起彼伏，过者鲜有驻足，然其眸光熠熠，夜色不可掩；歌声苍茫，喧嚣不能盖。余观其居鼓楼之下，身形昂扬，比百年之楼亦不显渺小，盖生命之不屈如此欤？

行至天色渐暗，寻一小店，凭窗而坐。腾腾热气，素面一碗，须臾即至。虽无酒肉，然窗外有巷陌流光，酒肆溢彩，万家灯火，人间百味。以此盛景下面，有至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