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何方

珠海,华发中演大剧院。

演奏厅内,台上,一个白裙女子在弹奏着贝多芬的奏鸣曲《田园》。高贵的施坦威上,纤细的双手在舞台灯下的黑板键上优雅地摆动着。

和我一样,她是本次比赛的参赛者之一,也是和我同一个老师的学生。

在这次比赛之前,我从未见过她,但时常听到老师提到她的名字。和我相近的年龄,和我相近的学龄。

比赛前的一个小时里,在等待比赛开始的时候,我有细细打量她的装扮。长长的连衣白裙,白色的高跟鞋,中长的披肩发夹带着两根扎好的辫子。

赛前的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流,也许是处于上台前的紧张,各自都在酝酿着情绪。

此刻,《田园》演奏完毕,她放下了双手继续坐在钢琴面前沉寂片刻,酝酿着准备弹奏最后一首曲子。

在全场的寂静中,她抬起的左手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随着左手食指敲下了第一个音符,《爱之梦》的旋律随之奏起。

李斯特的《爱之梦》,第三首,降A大调,作于1845年。它是一首用钢琴来“演唱”的抒情歌曲,抒发的是弗莱里格拉特的诗中的意境。

流动的旋律在整个演奏厅中回响,跳动的音符共振在隔音墙壁的每个角落和缝隙中。聚光灯照耀在她的身上,琴凳上的她,宛如一个白衣天使,在演奏着人世间最美的梦幻之曲。

在那一刻,我仿佛忘记了呼吸,双手情不自禁地在大腿上敲了起来,仿佛此刻我也在弹奏着这一首曲子。观众席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从我视线中消失,霎那间整个演奏厅只剩下了我和她。舞台上灯光下的她像仙女般地在施坦威琴键上摆动着双手,坐在黑暗中的观众席上的我双手在大腿上来回敲击。

忘却了时间,忘却了一切,我的世界只剩下这首《爱之梦》的音符,回荡在我脑海中的每寸土地。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停止了,演奏厅恢复了明亮。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下,她鞠躬后缓慢地走下了台,随后匆匆地走出了演奏厅。

我没有想到,她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老师说,她赶飞机,要去出国进修了。

我跑到了剧院的出口处,透过玻璃窗,看到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已经远去。

我回到了演奏厅,心情不知为何有点失落。没过多久便轮到了我上台,我坐在了那台高贵的施坦威面前,望着那映着柔和光芒的黑白琴键,我的眼睛竟开始有些模糊。

我闭上了双眼,随即弹起了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双手弹奏起了汹涌澎湃的起始片段,我也渐渐沉浸其中,忘记了音乐以外的事情。

在月光的渲染下,平静的海面逐渐泛起的一阵阵浪花显得格外耀眼。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翻前滚后,历经几百番波折终于抵达海边,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寒鸦在海面上空飞行,鸣叫声却传到了千里之外。

我的内心世界,此刻也只剩下这片波涛汹涌。

...

比赛过后,我站在大剧院外空旷的广场上,找到了一张长凳,睡下来,凝望着夜空的乌云。

那个女生,用她的音乐,洗礼了我的灵魂。她的演奏,让我发现一个弹钢琴的女生竟可以如此地散发光芒、充满魅力。

只是,她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转眼间却又消失不见... 望着空中灰茫的云群,我的心情也非常低落、迷惘。

生命的意义,也许就是不断延续、永久不息。可此刻,我开始在想,我活着的意义,是否就是要开始去找寻你,找寻你直到找到的那一天。

你在何方?

我该去哪里寻找你?

空中掠过的一群海鸥,朝着远方的海平面飞了过去。广场上传来了风笛的声音,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那深邃忧愁的旋律,像神魂似的拉扯着我的情绪,拉扯着我心中的伤感。

或许,只有音乐能舒缓我此刻的心情。

或许,音乐?

我立马起身,奔跑到了停车场。空旷的马路上,奥迪低沉的引擎声宛如猛兽的怒吼,一百迈的时速也比不过我此时的归心似箭。

回到了海边的公寓,我坐在了家里的钢琴前。

我弹奏起拉赫玛尼诺夫的前奏曲,音乐瞬间流动在我三十平米的房间里。

从那一刻起,我想继续弹奏音乐。

因为我知道,有音乐的地方,就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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