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再见到你,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世俗中的人类称呼我们为“猫”,实际上我们自称为“人”,却称呼他们为“猫”。

在并不遥远的时代,那群自称为人的动物,每天在田中伸着长长的爪子种草,他们不是“猫”是什么呢?而我们虽然用四条腿走路,但灵魂却始终是直立而行的;并不像他们,虽然肉体直立行走,但灵魂常常堕落,像虫蠹一样孑孓而行,所以我们才配得上“人”这个称呼。

这个道理我在享用第一条命的时候,就悟到了。现在,我正于第九条命的时光之下,十度人生。

在我长达九个生命、一百多年的人生中,我经历过无数的忧伤和喜悦,曾看着自己慢慢衰老,又重新容光焕发,甚至是经历了八次死亡和九次新生。还好,我的记忆一直未曾随着光阴的流逝而丧失,我的灵魂一直都在向前行走。

在我们的世界中,是没有名字的,我们的耳朵很灵敏,能辨别亲疏,甚至是善良和丑陋。从我诞生的那天起,母亲呼唤我的声音就成为了构成我生命的一部分。完全不需要像那群猫一样,用各种代号和数字来定义一个灵魂,这样不是很可笑吗?

当然,我们人类的历史和那群猫密不可分。并不是我们离不开他们,尽管他们天真地视我们为他们的“宠物”,那是因为他们从未理解我们,实际上恰恰相反,是我们人类一直在支配着那些愚蠢的猫。

我记得,在我第一次获得生命的时候,我是白色的,就像我生在的那个季节的世界一样,银装素裹、雪花漫天,一切都是白色的。母亲在炉火旁轻轻地呼唤着我,声音美得像歌一样。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猫,他们见到我出生,也很高兴,拍着手,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来福”。

刚开始,我以为这群猫都是善良的。他们每天给我食物,还陪我玩耍,但是母亲告诉我,这间屋子并不属于我,他们只会自私地把我们关在这里,用“撸”或“吸”这样的字眼来组词,趣味低级,外边的世界才是我们人类的天地,终有一天,她要带我们逃离这里,再也不回来。

后来,母亲便去世了。我不在她身旁,是母亲的灵魂回来告诉我:特立独行,是我们的本性。母亲在生命的最后,独自从屋子逃了出来,安静地卧在一颗大树下的草丛里,因为她想独自离开这个世界,就像我们独自奔向这个世界一样。

没过多久,我也逃了出来,我对于外边的世界充满好奇,但是我被一个猫抓住,并且挨了打,鲜血染红了我一身的白衣裳,我也死了。

我追随母亲的灵魂,又降生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次我们在一个夏天很炎热的地方,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的猫,他们随着绿光而行,望着红光而止。

我喜欢站在一旁观察他们,因为我能看到他们心之所想。比如有的猫戴着耳机、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并不是听到了笑话,而是想起了一个姑娘;有的猫面若君子,实际满脑子都是蝇营狗苟;还有一个自讨没趣的猫,走过来看着我,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一定是个作家……

还有一次,我生在湖边,口渴了就直接去湖里喝水,但是在我喝水的时候,我被猫抱走了。这个猫把我带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写字楼里,他们每天来来去去,去了又来,十分有规律。我发现,这群猫所谓的工作,就是在电脑上把一堆符号的位置换来换去,还常为此争论或者叹息,我疑心他们的精神有问题,经过我长时间的观察,确实如此。

而我也有工作,就是在每天上午阳光充足的时候,追逐落在墙上或地上的光斑,那群办公室里的猫因此而嘲笑我。他们思考一万年也不会懂得,光,是所有宇宙生物的信仰。在那一束光斑中,我能看见过去和未来生命的状态,也能看见我的伙伴、看见妈妈。

可我并不执迷于信仰,好奇心引导着我永远走向未知的地方,走出城市森林,远离猫群。尽管现在我已经剩下最后一条生命了,也正因如此,我知道生命的宝贵。也许在我逃出上上下下都住满猫的大厦之后,就会被马路上的车轧死,丢掉积攒了一百多年人世的记忆,再不复生。但我厌恶安逸,愚蠢的猫只看到了我白天在阳光下的慵懒和追逐光斑的游戏,却没看到我在黑夜从眼睛中闪射出的灼灼光亮。

我已用尽八条命和和猫周旋,我的本性不会改变。在明天,你也许会听说有一个飞人,从高楼的窗子上飞出,再也不见他的踪影;亦或者在某个楼下肮脏的垃圾堆旁,看见一个甚至不能让任何人升起惊恐之心的尸体。

在度过我这最后一条生命之前,我要对有着和我一样本性的同类们说,也要对那些既怜悯又嫉妒我们的猫说:

如果不能再见到你,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你可能感兴趣的:(如果不能再见到你,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