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下)

得娃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同傻女人结了婚,同了房,为了同房还闹了不少笑话,村里人还笑传了一段时间,后来时间久了,村里人不再笑话傻子表婶了。

因为村里人在后来都知道了傻子表婶有多傻,得娃表叔娶个那样的傻女人得有多大的勇气和担当。

傻子表婶究竟有多傻,姑奶奶心里也是没底的,只知道新媳妇天天见谁都是咧开嘴呵呵呵呵的傻笑着,今天问姑奶叫妈,明天也许起了床就叫大娘了,反正人家就是傻子一个,怎么办吧?闺女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而为了传宗接代这个傻子媳妇也要当宝一样认下来了。

“媳妇拿上竹筐去道场里扯筐麦杆回来烧火用”,刚从地里干完活回到家的姑奶累得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这才想起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发现灶屋里没有做饭的柴了,农村人那年月自家地里收获了什么杆杆就用什么杆杆烧火做饭,比如冬天有棉花杆杆,这种杆杆算是柴火当中最好用的一种了,耐烧火力猛;再有就是秋天割了芝麻后的芝麻杆杆,芝麻杆杆因为多是空心的,所以尽管好烧,但却不耐烧;秋天还有包谷杆杆,因为包谷杆杆上面叶子多,所以烧的时候飞灰就特别的多;再就是有些绿豆杆,绿豆杆也是不耐烧的杆;以上这些杆杆若是烧完了又接不上新的杆杆的时候,人们就只有用麦杆杆了,每家道场里都朵了一朵麦杆杆,麦杆杆纤细空心,烧起来灰乱飞,且极不耐烧,得一把连一把的扯着往灶空里塞才行。

姑奶坐下休息了两分钟,然后就洗干净了手和面,然后省了两分钟就又开始擀面条,一大盆面条都擀好了还不见傻子媳妇回家,于是赶紧解下围裙就出去找起了媳妇,姑奶走出村子,往村西边的道场方向走去,远远就看到一个人蹲在路边的地沟里,姑奶奶走近一看,原就是自家的傻子媳妇蹲在地沟边正在看蚂蚁搬家玩,嘴巴里口水还一边不断往下流着。

姑奶奶这才知道,八成媳妇的智商还不如一个孩子聪明,没办法,姑奶奶拿起媳妇身边的竹筐去扯了一筐麦杆,然后带着媳妇回了家。

从此后姑奶奶再也不敢用傻媳妇做任何事情了,每天一家人出去下地干农活的时候就把媳妇带在身边,怕她一个人跑丢了,在家农闲的时候傻媳妇就一个人在院子里傻坐着,有时候看看蚂蚁玩,反正手上不管拿个什么东西就可以傻玩半天。

话说姑奶奶的秃头闺女,虽然相貌不扬,头发还盖不住头皮,但人是很善良和聪明的,自从结婚后她没有多久就发现自己的男人智商还不如自己,她也不动声色,因为那年代的农村人一般都是嫁鸡随鸡的,但她男人肯干活,于是那个表姑婚后就操持家务,带领着老公做事情,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的,第二年表姑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在平时农忙的时候,表姑总是快快地把自己家地里的庄稼给弄好,然后就带上自己的男人回娘家帮着哥嫂做事,她知道嫂子是个傻子,是指望不上她的,所以她总是毫无怨言的力所能及的帮着娘家,那年月的姑娘家们啊!一心想着娘家好,希望娘家能人丁兴旺的。

“得娃呀,你老婆那肚子可是一天天大起来了,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可是要小心一点,她傻你可不傻,你可要多注意着她的安全啊,我们全家可是都盼着早点添新人哪”,姑奶奶吃过饭,一边往猪槽里给猪倒着食,一边跟站在一边看她喂猪的儿子得娃说。

“知道了妈,到时候生了孩子又得辛苦你了,她晚上睡着了象头猪一样,你就是把她从床上给扛到外面扔了她都不知道,我怕到时候孩子跟她睡很危险哪!”儿子得娃一边抽着手中的烟,一边想着未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很是担心,在黑暗中,得娃手中的烟他每抽一口,那烟头便猛红亮一下子,也映照出了他那发愁的一张脸。

“没事的儿子,你晚上多照顾着自己的老婆,白天我就在家里好好照顾她,给她尽量做些好吃的,到时候娃一生下来就跟我睡,只是吃奶的时候抱给你媳妇让她喂就是了,妈不辛苦,妈这辈子就喜欢娃娃呢”。姑奶奶一边喽喽喽的叫着猪,一边轻轻跟儿子说着私房话。

时间过得真快,眼看着傻子表婶那肚子一天大过一天,本就胖乎乎的身材更加显得笨重了,她每天都在院子里四下走动着,或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晒着太阳,一个人嘿嘿嘿的傻笑着,嘴巴里的哈啦子时不时的流下一大串。

那一天正在看姑奶奶喂鸡傻笑着的表婶,突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大声叫了起来,姑奶奶听到儿媳妇的叫声,赶紧丢下手中的瓢走上前扶住了媳妇,那傻媳妇咧着嘴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姑奶奶知道这是要生了,急得赶紧大声喊“得娃你快去把接生婆给接到我们家来,你媳妇怕是要生了,快点去。”

听到母亲的叫声,得娃急忙从屋里跑出去,一路小跑着往接生婆所在的村庄跑去。

“好漂亮的小女娃娃,看着小鼻子小眼的,皮肤粉嘟嘟的,多招人喜欢呀,恭喜你们了张氏,母女平安”!接生婆手托着刚接生出来的婴儿,笑嘻嘻的向姑奶奶道着喜。

姑奶奶是不会欺负自己的傻媳妇的,别人有什么她也不会少了媳妇的,媳妇满月的时候,姑奶奶给办了隆重的满月酒,那天亲朋好友去了十多桌,很多女性亲朋都进到傻子表婶的房间看一眼大人和小孩,可傻子表婶谁也不认识,尽管她跟那些人都是见过几次面的,可在她的心里还是陌生的,见到人进入她的房间时,她也知道叫人,但就是乱叫,一会问表姐咕大姑,一会问大姑喊大姐的,而那些亲朋也早就知道她是个傻子,所以谁也不与她较真,只见表婶坐在床上的被窝里,头上姑奶奶给她缠了个毛巾,农村人都不戴帽子,坐月子的时候头上一般都是缠个围巾的,说坐月子的女人身子娇贵,头上最怕吹风了,所以一坐月子头上就要缠个围巾的。

傻子表婶生的孩子可一点也不傻,小姑娘十分聪明,会说话和走路后,奶奶让她去喊妈妈吃饭,她就会一颠一颠的跑着去找傻妈妈,并且每次还要拉着傻妈妈的手去厨房里吃饭。

表叔得娃的女儿是姑奶奶给取的名字,叫燕子,燕子在当地可是吉祥鸟,据说有福的人家屋里才会有燕子去垒窝的。

在燕子四岁的时候傻子表婶肚子又大了起来,与此同时那个换亲的秃头表姑也怀起了二胎。

4岁的燕子嘴巴能说会道的,是姑奶奶一家人的开心果 ,平时奶奶去哪她就跟在后面,象个小尾巴一样,她听到外面的人都喊她妈妈傻子,她也傻子傻子的叫着,这时候的燕子让她去叫傻妈妈吃饭的时候,她就会摇着头说“不叫,不叫,我才不去叫傻子吃饭呢?”

傻子表婶不明白自己生的闺女在说啥,只是闺女说啥她都觉得好听,都是听到后就嘿嘿嘿的咧开大嘴笑着,说话永远是含糊不清的。

而表叔每次听到女儿这样说傻妈妈的时候总是,轻轻抱着闺女,然后轻轻跟闺女说“她是个傻子,但她却是生你的妈妈,别人可以看不起她,骂她傻,你不可以,我们永远不能欺负傻妈妈,你长大了还要爱护她,象爸爸一样爱护你妈妈,知道了吗?”表叔教育着自己的闺女,他觉得既然娶了这个傻女人,就得对她负责,人家聪明的女人又不肯嫁给他,也就这个傻女人啥也不嫌弃自己,还为自己生儿育女的,所以一定要善待她。

傻子表婶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了,二胎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带把的,这可把姑奶奶一家给开心坏了,姑奶奶洗干净了手,焚了三烛香给祖宗们烧上,然后嘴里说着话告诉着列祖列宗们王家香火后继有人了,让他们都放心。

傻子又开始坐月子了,姑奶奶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照顾着她,吃满月酒那天,换亲的表姑手上拉一个,怀里抱一个也笑嘻嘻的回了娘家,傻子表婶依旧坐在床上的被窝里,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是姑奶奶把窗子用纸给贴了起来,怕有风进入房间,坐月子的产妇是不能吹到风的,怕落下月子病,傻子表婶头上还是缠着个旧围巾,见前去慰问她的女性亲朋们,还是乱叫一通,反正亲戚们也见怪不怪了,都觉得傻子也不容易,人都那么傻了,却还担负起了为男人家生儿女的责任来,所以他们是不会嫌弃傻子的,更是敬重姑奶奶一家人,觉得一家人的心底都是那么善良,硬是把一个没人要的傻子给照顾得那么好,这也算是善良有善报了,傻子也算是给他们家孙子孙女都生齐全了。

时间过得真是快,傻子表婶都连生了三胎了,第三胎还是一个女孩,还是由姑奶奶帮着带大的,傻子表婶还是那么傻,每天就是吃了玩,玩了吃,然后睡觉。

有一天,上了小学的燕子哭着跑回了家,得娃表叔见了急得赶紧迎着闺女问怎么了?燕子抽抽嗒嗒的哭泣着说“同学们都笑话我有一个傻子妈妈,爸,你怎么会娶一个傻子给我们当妈妈,让同学们都看不起我,都笑话我,我不想要傻子当妈妈了。”

表叔听明白了,知道悠悠众口是无法堵的,只能劝说自己的闺女说“燕呀,从小我都跟你讲你妈是傻,傻又怎么了,是让别人家养了还是偷了抢了别人家的东西了,不是你傻子妈妈又哪里会有你和弟弟妹妹们,咱不管别人再笑话你,咱自己要看得起自己,更要看得起那个傻妈妈,傻妈妈是咱家的功臣,没有她的话,咱家哪里有现在一大家子的人,你爷爷和奶奶都老了,爸也快老了,我们一大家子都盼着你和弟弟妹妹快快长大了来替我们照顾你们的傻妈妈,以后我不允许你们再看不起自己的傻妈妈了,再傻也是生你们的妈妈,别人的妈妈再聪明也是别人家的妈妈,知道了吧!以后同学们再笑话你不理他们就是了,说累了他们就不说了,你不理他们他们自己觉得无趣了也就不再说了。”说着表叔用粗糙的大手帮燕子把脸上的泪痛给擦了擦。

“知道了爸,但我心里还是难过”,燕子那时候毕竟还是小,从心里也觉得有个傻子妈妈丢了她们的人,但听了爸爸的话似懂非懂,只能接受了。

“爸,我考上大学了”表叔的儿子换房手中举着大学录取通知书,一路跑着朝家里奔去,这时候姑奶奶和姑爷已经老去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走的时候是笑着走的。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爸去上街给我儿割一斤肉庆祝一下,也顺便去把你姐和你姐夫给叫回来,大家一起开心一下,我儿真是争气,我王家祖坟上真是冒青烟了,晚上我得给你爷爷奶奶上烛香,告诉他们一声他们的大孙子考上大学了,让他们在那边也高兴高兴。”表叔说着那过早布满皱纹的脸笑得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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