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人生百态，傲批魑魅魍魉——写在金庸先生仙游之后

金庸先生驾鹤西游，作为一个不太合格的金庸迷，我也想谈谈先生的武侠文学、江湖世界。

文学总是写人，写社会，写人生的，只因写作角度不同，作家境界不同，尤其写作方式不同，便导致了文学作品千变万化的艺术风格。

总览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属于一种非常有个性与饱含韵味的写作风格，这就是戏说江湖人生，描画人性百态，暴露生活原型。由于写作手法高妙，语言通俗，意义含蓄而深刻，所以金庸小说才拥有了如此庞大的读者群，以及非常广泛的社会影响力。如就读者群而言，恐怕中国当代文坛的诸多大牛很难找到一位能够和金庸相抗衡的吧。不夸张的说，金庸小说读者几乎遍布中国社会的各个阶层或群体。其中既有文化水平不高的一般大众，同时也有许多高端读者，甚至一些专业学者或批评家。就此而论，金庸先生不愧一位大名鼎鼎的当代文化红人。

      首先，就艺术写法而言，金庸小说很高妙，很文学，以江湖游侠文学形式，营造出一个个似真似幻、扑朔迷离的江湖世界，塑造出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展现人生百态，揭示江湖逻辑。显然，金庸笔下的江湖好像是个独立时空，和这个世界及百姓生活尤其是当世官场很少有交集，是个自足自在，独立营生的世界。从文学写作意义上看，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巧妙而高明的写作手法，能够大大满足人们的想象力和好奇心，这应该是文学创作的真谛。文学嘛，毕竟是个虚构的世界，是作家想象力的游戏，所以文学写社会写人生不能过于质实，需要借助一些非现实化的手段来实现。比如中国古代四大名著当中的任何一部都不是像镜子似的对现实生活的照抄照搬，而是结合或渗透了很多非现实性因素，如神话传说，宗教故事等等。金庸小说虚构的江湖世界就属于一种颇具创造性的想象力游戏，所以叫戏说江湖人生。台湾著名评论家李敖对金庸小说的批评，说他的小说描写如飞檐走壁，踏雪无痕等等是瞎说，是骗人的。这种指责显然不切实际的。

但金庸小说又不是毫无意义的码字游戏，搞语言的无厘头，他有点像一位高明的魔术师，把天上人间，古往今来的人物百相，大事小情，像变魔术一样，操作一番，创造出光怪陆离的江湖世界。比如《笑傲江湖》中的五岳剑派和魔教纷争，《射雕英雄传》中的南帝北丐，华山论剑。他还像一位智慧过人的世外高人，端坐云间，面带微笑，心平气和地看江湖，观人生。所谓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是也。此时此刻，金庸的心态又是端正的，严肃的，他的眼光是锐利的，很犀利，能看透表象，直达真相。唯有如此，金庸小说才能自立一方，赢得读者人心。出乎其外，入乎其里，应该是金庸小说的最高境界。从文学写作层面看，《红楼梦》和金庸的小说如《笑傲江湖》应属于同一种境界。

从人性批判意义上说，金庸小说非常严肃地刻画了三类负面人物，这三种人物在生活中都可以找到原型，所以具有针砭时弊的警醒意义。第一种人是一心想当皇帝的人，具有封建社会的皇帝情节。比如《笑傲江湖》中的左冷禅和任我行。左冷禅当上五岳剑派的盟主后，仍不满足，千方百计地想彻底合并五岳剑派成为五岳派，最终实现自己作为江湖世界皇帝的野心。用少林方丈的话说是野心勃勃，遗害无穷。魔教教主任我行也是一个一心想当皇帝的主，他重新夺得魔教教主之位后，他的手下齐呼口号“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不就是传达出想当皇帝的意愿吗？金庸小说就是以这种含蓄的方式嘲讽和抨击了中国封建文化遗传的流毒：皇帝情节。可谓鞭辟入里，力透纸背，令人警醒。

金庸小说塑造的另一类反面典型是伪君子的形象。这类人物在我们中国传统文化中是非常令人讨嫌和反感的一类。因为我们中国儒家文化最为痛恨的就是表里不一，两面三刀伪君子。所以儒家文化把“诚”作为君子修养的第一和最好标准。金庸笔下的岳不群就是伪君子的代表。他身为华山派掌门，打着替林平之报家仇的旗号，攫取了林家的辟邪剑谱，然后又想除掉林平之，最后当上五岳剑派的盟主。他身上体现出来的思想和人格就是中国文化中最具负面意义的伪君子形象。让人鄙视和唾弃的典型。

想想我们生活中，这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应该不少吧。历史上有多少人打着真理和正义的旗号，欺世盗名，祸国殃民，干尽了坏事。想一想，真是让人感到既可怕又可恨。金庸塑造这类人物就是让我们睁大眼睛，不要被一些人的言词所迷惑，不要被他的靓丽外衣所欺骗，应该观其言，知其行，实事求是地评价一个人尤其是历史伟人的功过是非。这种文学性的剖析和批判还是很令人深思的。

金庸小说还塑造了一类颇具现实或历史意义的人物类型，就是玩弄诡计，利令智昏，最后自掘坟墓，玩火自焚的人，比如《笑傲江湖》中的左冷禅，《射雕英雄传》中的杨康，以及《天龙八部》中的全冠清。就像杨康之流，他本来是大宋子民，却倾心依附金人，以小王子的身份谋求富贵安荣，最后机关算尽，中蛇毒而死，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白白断送自家性命。这或许叫做坏人的因果报应吧。再比如天龙八部中的全冠清，他虽然口才极好，往乔峰身上泼脏水的功夫一流，可是心肠太坏，多次使用阴谋诡计陷害乔峰，可最后还是落了个身败名裂、死无全尸的下场，这正应了中国古人的话，恶有恶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自然得报。这种玩弄诡计，阴谋害人的坏种，在中国古代文学中也是屡见不鲜，现实生活中应该也不乏其人吧。所谓作茧自缚，自掘坟墓，应该是这种人早晚的下场。金庸小说中的这类人物也是很有批判意义的，多看看中国古代历史，多了解一下中国近现代历史，应该对这种类型的人深有体会。

哈哈，不多说了，我们欣赏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首先就要有一种轻松愉悦的游戏心态。武侠江湖以及江湖中的芸芸众生，都是非现实的，不能和历史或生活划等号，所以金庸的武侠小说是通俗文学，主要是供人消遣的，是读者的娱乐品。没必要对武侠小说中的虚构细节斤斤计较，锱珠必较。他的江湖小说就是游戏，戏说江湖人生嘛。与此同时，他笔下的江湖人生又不是简单的神话虚构的而是有着很深的寓意与潜在用心。那就是让读者在娱乐消遣的同时，又要擦亮眼睛，用心体会。仔细分辨生活的真善美与假丑恶，以便更好地、更加理性地看待中国人的历史中国人的生活，读懂生活的表象与真谛。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进一步追求更加自由和谐幸福的现代生活。所谓借古讽今，借助江湖传说，反映世俗人生，应该是金庸武侠小说的真正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