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解《论语》之孔子拍棺系列06-邦无道跑路否

第15篇卫灵公第07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杨伯峻译文】孔子说:“史鱼真正直啊!国家政治清明时,他象箭一样直,国家政治黑暗时,他也象箭一样直。蘧伯玉真是个君子!国家政治清明时,他就出来做官,国家政治黑暗时,他就藏而不露地隐居起来。”

【钱穆译文】先生说:“史鱼可算得直了。邦国有道,他挺直地像一支箭向前。邦国无道,他还是挺直地像一支箭向前。可算是君子了。邦国有道,便出仕。邦国无道,他可收来藏起。”

【李泽厚译文】孔子说:“正直呀,史鱼!国家太平,他像箭那样正直;国家危乱黑暗,他也像箭那样正直。君子呀,蘧伯玉。国家太平就做官,国家危乱黑暗,就把自己收藏起来。”

【注】三大家基本情况:杨伯峻——代表老式的考据,更多文言文解释的传统视角;钱穆——代表台湾最高水平,更多历史学家和宋明理学的视角;李泽厚——代表大陆最高水平,更多哲学家和五四西学的视角。

 

【详解】三大家,钱穆先生和李泽厚先生聪明一点,不说“隐居”,而是只说“收藏”,让你猜。也就没了争议了。

 

“邦无道”之时,这些人到底跑路了没?现在《论语》学界普遍的认知是“君子,邦有道就出来做官;邦无道就退隐”,也就是说,都认为邦无道应该跑路。邦无道时,跑没跑路?是不是仍继续在做官?这是本文要探讨的问题。我们先看句中两个重要人物的历史故事:


史鱼,春秋时卫国大夫。他多次向卫灵公推荐蘧伯玉而未遂。临死叮嘱家人不要“治丧正室”,以劝戒卫灵公进贤(蘧伯玉)去佞(弥子瑕)。史称“尸谏”。

 

蘧伯玉在卫献公初即已入仕。在献公中期,已为卫国举世皆知的贤大夫,一生侍奉卫献公、卫殇公、卫灵公三代国君,主张以德治国,执政者以自己的模范行为去感化、教育、影响人民,体恤民生,“无为而治”的开创者。病卒于任上,谥号为成。


“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其实是“邦有道直如矢,邦无道直如矢。”的省略,这里是为了强调“直”,而把它前置了,句式为“谓语前置”。“矢”,即“箭”,可取其形“直”之意,比喻像箭一样正直;也可取其性“利”之义,比喻像箭一样锋利。此句子中之“矢”字是两意皆取,意思是说“(性言皆)直啊!史鱼”!这种“一字两义,同句重复,取其两义”的手法有《论语》中是很常用的,比如“邦有道穀,邦无道穀,耻也”中的“穀”字就是取其“俸禄”和“为官”两个意思。


同样,蘧伯玉句也前置了“君子”,盛赞其能以君子之道而仕。为官者,如何才能君子之道仕呢?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危”即“端正、高耸”,如“危楼高百尺”之危,极言楼之高,而非危险之说。于此句则极言对己之言与行要求极高而极致,可译为“刚正”,“危言”即“刚正之言”,所谓“危言醒人”。“孙”通“逊”,此句取“谦顺、恭顺”之意,即说话谦顺,免罪上、免惹祸。此句意思是“邦有道,行为刚正言语刚正;邦无道,行为刚正言语谦顺”。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孔子所弘之君子学,是很贴合实际且可行的——不作无谓牺牲。


“卷而怀之”,“卷起并抱于怀中”;“之”字指代“卷而怀”的事物,通常指的是珍贵之物,此句中指代“君子(之道)”,“卷而怀”就是有所保留,即变得言语谦顺,免惹口祸甚至是杀身之祸。孔子对史鱼的情操是肯定的,但并不支持。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论语》中,两端就是“君子”和“小人”,后面赞“进退有度”的蘧伯玉才用到“君子”这个词,也就是说史鱼是次于“君子”的。特别注意,蘧伯玉的故事中有“一生侍奉国君”和“病卒于任上”这两个重要字句。也就是说他过程中从来就没有“致仕”(再次注意“致仕”不是做官,而是从官位上退下来,即退休。现实中很多人搞错),也就是没有“邦无道则不穀”。史鱼更是仕与志都从一而终——一直为官,且意志行为也由始至终的直!


“卷而怀之”这四个字非常关键,关键非常,很多人就迷惑、纠结于此,始终觉得是“退隐江湖不干”了。这……真的很难用字句说得清。我在这,就用一个很贴近生活的场景来说明吧,想象一下:蘧伯玉积极响应李总理号召——摆地摊,卖金银玉器。是日,遇识货懂行者,他当然会不遗余力且乐此不疲地推销自己的货有多珍贵,多稀有,把货都摊开来卖。忽然来了几个项戴粗金链、指戴大指环的大老粗来到,心里不觉一惊,赶紧把金银玉器“卷而怀之”(此处“之”字就代指金银玉器了)——丫的,别弄坏我的宝物!小心翼翼地、又不甘不愿地拿出几件应付应付、试探试探。这很关键,仍然叫卖,只是变得谨慎了,但仍试探,如果发现自己看错人,以貌取人了,对方也是行家,只是穿得老粗了点而已。如此就可以继续放开来卖了。注意:不是不卖、收摊返家了,而是坚定不移地听党指挥——继续摆摊,努力实现小康。


在此,我要多解一句,以求完整:

05篇公冶长21

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知”通“智”。此句不难。现在“愚不可及”现今通常用来骂人“愚笨至极”了。但此处可不是这意思,此句是有褒义色彩的。


【游梦僧译文】孔子说:“宁武子这个人,政治清明的时候,就很显得很智慧;政治黑暗的时候,就显得很愚钝。他的智慧别人可以学得来,他的装傻本领别人却学不来啊!”


宁武子和史鱼,一个是老油条,一个是直性子,居而中之的是君子——蘧伯玉。三个人的共同点都是“有道穀,无道穀”,没有跑路,一直都做着官,这是很明确的。对前两者,孔子都是持肯定态度的,但评价最高的,还是后者。再加上孔子以为耻的“邦有道,穀;邦无道,穀”的那些“为谷而穀”人(有关此句的解,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论语证解>之第14篇宪问第01》那篇文章)。即为官者总体可分为四种——为禄而穀、智愚自如、直而不曲、可危可孙,对而应之的是孔子的四个评价:耻之,不可及,直哉,君子哉!


05篇公冶长01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缧绁”意思是捆绑犯人的黑绳索。借指“监狱,囚禁”。因为无道仍为仕,所以,即使“危行言孙”还是有风险的,“非其罪”也会“在缧绁之中”

 

05篇公冶长02

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刑戮”意思是受“刑罚或被处死”。


以上两句,如果邦无道时,公冶长和南容已经不为官了,跑路了,还说什么“虽在缧绁”和“免于刑戮”?!僧已不在轮回,何谓“下地狱”!明显,他们即使是邦无道,仍坚持为官的。而且,孔子用实际行动(把自己的侄女和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告诉所有的人:邦无道之时,即使“危行言孙”还是会有风险,仍然支持为官行道的。


通过以上《论语》几句话的分析,无疑可得出结论:邦无道时,跑路否?答案是否!


所以,这句本僧译注如下:

【原文】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游梦僧译文】孔子说:“史鱼正直啊!无论政治清明还是政治黑暗,为臣之道都是刚直不阿、敢于直谏。蘧伯玉君子啊!政治清时之时,为官能做到行为刚正言语刚正;政治黑暗之时,则能好好保存着君子道行而为官(言语谦顺,但行为刚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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