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的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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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朗,一进植物园的大门,我们的视线就被绿色填满了。深绿的是相思树,浅绿的是无忧树,翠绿的是樟树,绿中夹带着枯黄斑驳叶子的是榄仁树。还有一棵树从头到脚都被绿色的枝干厚厚地包裹了起来,那便是雨树了。儿子说它像个大蘑菇,而旁边那株矮矮小小的,更圆一些的却被他叫做“西瓜树”,我告诉他那些是灌木,鼓动着他去爬树。他却不肯,说树林里有怪兽。我很无奈。

孩子眼中的世界与成人如此不同。规则也一样。

等又往植物园里走了一会儿,儿子就不管不顾地滑起了滑板车。蹬得飞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人群中。关于乱跑的事,我们管过他好多次,可他这次又忘了,这么长长又弯曲的道路,他又有了滑板,一下就把我的告诫丢在了脑后。真不该听妻子的让他带滑板车来。

一边走,一边有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怎么这么不听话。出来前还特意嘱咐,一会儿就忘了!周末是用放松的,都被搅了。今天一早就被他嚷嚷着吵了起来,顺着他的意思出来玩了,还这样!这孩子越陪越粘人,越对他好越闹。这孩子真气人!

妻子却跑去追他了,我火气更大了。这都是他们惯坏的。要按我的规矩多简单:不要跑到我的视线之外。以前我一个人在的时候儿子就不敢这样。而妻子要啰嗦得多:过马路时要等爸爸妈妈;不能跑的太快,滑滑板要等人;人多的时候要小心,不要跑……这还只是一部分,如果把她曾经列过的行为规范,都可以写一本书了。等到要执行的时候,又会有不同的解释,比如现在,她一边追还一边大喊:“妈妈累了一天了,你别跑!”。这样怎么管孩子,立了那么多规矩有什么用。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妻子还是追上了儿子,在和他说话,声音太小,我离得远听不到。等我走到近处,妻子已经笑了起来,儿子在点头。却没人注意到我。他们的说笑声像棉被一样闷了过来,我的担心,郁闷,责备都别软绵绵地盖了起来。他们竟然没有发觉自己做错了,没有发觉我在生他们的气。这把我气炸了。我慢慢的走过他们身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去湖边转转。”然后不等妻子说话,便自顾自地走上了另一条通往湖边的路。

生着闷气走了一会儿,才看到碧绿的湖水。湖边已有了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那父母的年纪和我们差不多,正悠然地躺在野餐垫上,看着两个孩子玩耍。大一点的是男孩,指着湖里的白天鹅在傻笑。小的是女孩,走路还颤颤巍巍的。他们好像并不担心孩子会失足落水,也不去管时不时跌倒的女孩,只是在那里悠然地说着话。可能是在谈论电影,或是一本书,总之不会是交学费或是今天拉粑粑是干是稀之类的问题。还是两个孩子好,这样就不会惯着了。我看着他们想。

不过如果是两个儿子呢?每天夜里起来四五的情况要再来一次吗?我可不六年前的自己了,身体和精神都受不了了。光想想就可怕,算了。

妻子已经跟了上来,我愤愤地对她说:“等臭小子成年,我一定胖揍他一顿,出出这么多年的恶气!”她看着我的脸色,笑着说:“行了,知足吧。儿子比你强多了,才不会像你这么喜欢乱发脾气。” 我不服气:“我可没那么胆小,什么都怕,还说有什么怪兽。”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儿子,又说:“他乱跑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周动画片停了,闹也没用,得给他个教训。”我说话时没有看妻子,而是看着那一家四口,因为要忍住其他想说的话。妻子却也看着他们,说:“哎,是啊。看看人家,怎么就能那么轻松呢?”说完之后,我们陷入了沉默,只好静静地继续走,失去了话题。

总算走过了那一家人,天上的云多了起来。沉默中听到了儿子滑板车靠近的声音,但我没有回头。直到他“咣”的一声撞到我。我脚跟刺痛,大叫一声,用早已准备好的表情怒视着他。儿子怯生生地抬头瞅了我一眼,小声说:“对不起哦,我没看到。”然后就又从身边滑开了。妻子及时抓住了他,严肃地说:“刚才我们都说好的,快对爸爸说。”小家伙不情愿地低着头,嘟囔着说:“我刚才不该乱跑,下次不会了。”接着又挣脱了出去,唰唰地滑远了。我心口的怒气消散了一些,不甘心地冲他的背影喊道:“记住,要在我的视线之内!”

尴尬消失了一些,而且天空中开始有雨滴落下。但我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儿子又转头奔了回来。他边滑边喊:“美丽的大湖好宽敞啊,湿湿的空气好粘人啊!”这下让我和妻子都笑了。我开始解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伞来,一边对妻子说:“这小子将来说不定能当个作家呢。”妻子撇了我一眼,把儿子扯到了我的伞下。笑着没有说话。

我把另一把伞递给了妻子,又接过了儿子的滑板车,对他说:“让爸爸拿着吧。”妻子假装很恼火,对着儿子说:“不行,不是说好了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你自己要带的滑板车,就要自己拿着。”“不嘛,爸爸帮我拿。”儿子调皮地说,靠我靠的更紧了。我边把伞又递过去了一些,边粗声地说:“就帮你拿一会儿哦,雨停了你就得自己拿!”但小家伙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妻子白了我一眼,说:“看,就是你总惯着他!”

我假装没有听到,去看那些树林。浓密的树荫下,斑驳的黑影晃动,真的好像有怪兽住在里面。不过还好,它应该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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