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Z是在兰州同一个青旅里认识的清瘦男生,留着小胡子,经常抱着一个蓝牙音响摇头晃脑。Z说他也去伊犁,经常用怪腔说一句“你这样在我们新疆是会被打的。”他老说他是新疆人,其实是个陕西boy。

Z搞了一把吉他,似乎已经好长时间没碰琴,Z好像是学音乐的,毕业就把吉他卖了,现在想起来越发觉得Z像Beatles。那个晚上,我和小鬼陪他在兰州街头卖唱,没插电,没音响,坐在沸反盈天的街上,不远处是别人专业表演,吼得满街热闹,人群集聚。

Z唱了一晚上《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扫琴弦的样子看起来很拼,唱得眼镜也甩掉了。路边来了个听众,坐着听Z重复唱着同一首歌,抽了一口烟,叹了一口气,离开时放下五块钱。一个小时后城管来了,Z收起琴,揣着9块钱,我们走回青旅,那个晚上的目标是10块。

那天留给我的,是吵杂的街上,Z嘶吼着“我不要在失败孤独中死去,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那个听了很多遍《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的路人会不会很好奇为什么就只唱一首?会不会以为Z故意的,但谁知道呢,因为久没弹琴的Z就准备了一首,我们当时还说人来人往没人注意,结果尴尬了。

然后我们离开兰州,Z知道我们要去青海湖,约好在西宁汇合。Z有个女朋友叫佳蔚,佳蔚老家在西宁。和Z走的那一段路,他说了无数次佳蔚的名字,Z超喜欢佳蔚的。Z在西宁和他的老丈人吃了晚饭,为了见老丈人,他把胡子都剃了。Z吃完饭回来说和他老丈人聊得特别好,老丈人说Z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大追求。

去青海湖那天,清瘦的Z背着背包,一手提着吉他,一手拿着纸扇,戴一副墨镜,酷的不行。小鬼说,Z看起来像去浪迹天涯的。只要他站在路边伸个手势,不出几分钟就有车停下。后来再搭车,我和小鬼就先走,Z在原地拦,搭上后有空位就顺便捎上前面的我们,这招屡试不爽。

我们去了一个叫莫热迪娃的地方,我在后头看着小鬼和Z边走边聊,前方天水一色,我就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我一直觉得他们应该要突然消失的,只是因为天气太好了。

青海湖很多地被围了起来,那是藏民的私人土地,有些会种上大片大片油菜花,收一点门票,赚一点游客钱。我们需要找个地方扎营过夜,Z和小鬼对藏民说,唱首歌不要收钱好不好?几个藏族女人看见背吉他的Z高兴极了,她们要听歌也要收门票,我在旁边乐坏了,最后10块钱一个人给我们去扎营。

我看过很多湖,青海湖最辽阔似海。湖水淡蓝一眼见底,湖边泥土松软,踩一脚就陷出一个印,就算旁边站着两个背对着解手的大男人,我也没觉得煞风景。

醉生梦死用在青海湖可能不太适合,但至今我依然觉得比起城市里的红灯绿酒,这里才是我回忆里最沉醉的一处。小鬼和Z躺在湖边,抽着烟,不说话,帐篷映着光,红的刺眼,湖水静静地来了又去,从未觉得,生于天地之间如此美好。

然后我们被一个老驴搭讪了,并成功劝离我们换营地。老驴说晚上会涨水,我们三像抬轿子那样就把帐篷抬走了。

天气突变,日落之后寒雨渐渐袭来,风一阵阵地刮,我们用捡的木柴生火取暖。Z站在火堆旁拿着手机给佳蔚念诗,我记得是海子的《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我记得Z念“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的时候,风吹得冻人。

黑夜很黑,看不清远处的青海湖。我们围着火堆,唱歌绕圈,这大概叫快活。

晚上三个人挤一顶帐篷聊天,Z说起佳蔚时特别温柔,小鬼在边边不知道想哪个姑娘。我说想看日出,第二天天没亮小鬼就爬起来叫我出去,湖边已经站了一些人,都在等日出,但是直至天亮,云层都没有散去。我回去睡回笼觉不久被光照醒,拉开帐篷就看到Z对着青海湖弹琴,背影看起来好是伤感。

老驴大哥一大早拉我们聊天,使劲诱惑我们在青海湖呆多一天,奈何Z赶着走完西北大环线回北京见他心爱的姑娘。大哥是上了瘾的旅行者,为了旅行把公司都关了。以前我以为旅行是一条不归路,后来路上遇到一些人说自己回不去,我意识到那可能是意愿和软弱致使,并非真的回不去。可这个大哥说回不去时,却好像真的无法回头,因为他这次都把自己的老母亲和儿子带上了。

大哥说,在路上对你好的,不是想让你干活的就是想要睡你的。我们笑而不语,然后背包走了。小鬼说,这大哥是寂寞了,想找人说说话。但我们都知道,大哥说的是大实话。

还没出青海湖就遇上一支骑行队,然后一群人没由来地又听Z在路边弹琴唱歌,唱完又各自出发。我们往茶卡的方向去,要赶很远的路到大柴旦。Z先行了一步,我和小鬼到茶卡时,看见Z在国道的交叉口,接着我们三像傻逼一样坐在国道的十字交叉口地上,看着一辆辆大卡车扬尘而去。

走得越远,人越少,即使有建筑物,也觉荒凉。前方一辆压路车无精打采地开着,我们随口一问搭不搭,车上的大哥拍拍手说,上来,你敢坐我敢搭。我坐在车头的塑胶桶上和大哥聊,大哥说修路的日子很无聊,小鬼和Z坐在后车轮上,后面的车应该都傻眼了。

搭车有有趣的,有时候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车,里面坐着各种各样的人,彼此间的缘分也就短短的一段路而已,告别之后,一生可能不再见。

那天Z就和我们分开了,我和小鬼最后到了大柴旦,Z停在了德令哈。就是青海湖时Z念的那首诗的德令哈。直到敦煌,才再次见到Z,而那次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依然记得我们深夜在阿楚姑娘的天台喝酒弹琴读诗,我记得Z在敦煌写了一首诗叫一万只骆驼。

有人说背包是追梦,可我从不这么认为,有些人仅仅想出去走走而已。有些人活得很理想,路上的故事那么多,但都是别人的,有些人忘了理想,也没什么,日子要过,但没有理想也没什么好悲伤,你我是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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