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爱着你》2 暗潮汹涌

晚上散了宴席，喝酒打牌的人也都各回各家。老李家稍作收拾，就自家人了，关起门来说话。                                                                                

大儿子兴国和媳妇英子回了自己家，一般老李家什么事也很少找老大来商榷，除非老大自家有什么事，倒是会问弟弟妹妹的看法。兴国关心的不外乎是他种的瓜果啦，收成啦，儿子女儿上学的事情啦。他俨然是个老农民了，弟弟妹妹跟他不一样。

客厅昏黄的灯光包裹着沙发上的一圈人，李婆婆坐在进门的单人沙发椅上，背后靠个靠枕，身边挤着一床小被子。媳妇翠玲脱了鞋躺在正对着电视的大沙发床上，李婆婆对面的双人沙发上坐着女儿薇薇和女婿胜祥，顺子和老李头在旁边各坐一把高背木椅。

“唉，麒麟的婚事定下来了吗？”李婆婆细声问道。

翠玲靠躺在沙发椅上，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慢吞吞地说道:“真伤脑筋呐，为这房子的事还没喘过气来，又出这档子事来。”

顺子给老李头装了根烟，两个人坐在角落上默默地抽着。

顺子的妹妹薇薇拿起个柑子，边剥边说，“软硬兼施都没用，还不是由他去算了，麒麟这孩子我们是看着长大的，聪明是聪明，唉。”

“麒麟是厌，好歹我们把他本科还是送出来了。要不是遇到那个姑娘都还好，她不过就是想凭着孩子嫁进我们李家，这么想嫁，谁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翠玲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鄙夷。

薇薇的老公胜祥欠了下身子问，“那姑娘叫什么来着？你们见过的吧。”

“见过，名字喊吴乔，乡里的野丫头，也就那么回事。一点教养没有，见了我跟麒麟爸爸都不喊人的。”

顺子把烟头一掐，气冲冲地说，“有教养能干出这种事？死活要生，教书这么多年，我没听说哪个大学生像她那样的，不知羞耻。”

老李头又抽了根烟，老李家祖祖辈辈没出过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再说现在他们老了，从什么时候起，就是李婆婆也当不了家了。自己打了一辈子铁，当时也算个手艺人，干点功夫还是把三个子女拉扯大了，那时候谁家不苦啊，都还是这么过来了。他心想着，老李家没有过饿死的子孙，后辈是一辈比一辈有出息。他的思绪又飘远了。

烟雾一圈一圈漂浮，消散。摇头电扇呼哧呼哧转着，无辜地打量房间里凝重的每一张脸。窗外是此起彼伏的蛙叫、虫鸣，山脚下的灯光钻透漆黑的夜色，竖着耳朵捕捉乡村里的一举一动。

李婆婆叹了口气，“唉，这个事宜早不宜迟呐。”

顺子抬起头，扶了下眼镜，“婚礼嘛，还没谈好。我跟翠玲还要商量下。”

薇薇问道:“是女方那边提了什么苛刻的条件吗？”

翠玲冷哼一声，“那边有什么条件好提的，她非要生下孩子。说什么老规矩啊，我跟顺子懒得折腾。为这个房子，近期也没财力和人力搞什么排面了。”

李婆婆大概知道翠玲的意思了，心里十分难受，“李府”这个大宅子就像是块巨石压在她背上，顺子和翠玲还不是为了孝敬爹妈才修的这大房子。

其实她只是想砌个普通的平房，让儿子女儿回乡里来时候有个像样的住处。之前的木头老房子子孙住不惯，洗澡、上厕所都不方便，到处脏兮兮的，他们回来待的时间也短了。孙子麒麟和外孙女一一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喜欢在乡里漫山遍野地跑了，每次回来都是各抱着个手机，最多住个一晚就走，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腿上被蚊子咬了好多疙瘩。

乡里的蚊子胆大，一个抵城里一群。也难怪。

李婆婆想到这，她嘟哝着:“夏天到了，乡里是不是蚊子多，我去找个蚊香来点着。”

起身的时候，她想到麒麟是最招蚊子的了，都说他是什么“招蚊子”的血型。李婆婆每次都笑呵呵地拿过来花露水给麒麟手上、腿上涂满花露水。她不知道什么是“招蚊子”的血型，就像她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那手机啊电脑有什么好看的。她只知道她的每个孙子，她都喜欢得不得了。

虽是这么说，大儿子家的亚明和亚丽两兄妹、小儿子家的麒麟，还有薇薇丫头家的一一，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一碗水也有端得不那么平的时候，都说麒麟是她最疼爱的宝贝孙子。

李婆婆对麒麟是格外疼爱，如果说她给了孙子同样多的爱，她给麒麟却是更多几分的心疼。有的事，这辈的人都不说，麒麟就这样一直不知道也好。无法挽回的错误，不如就用时间去掩盖它。

翠玲起了身，说:“我乏了，这人呐，一到更年期就吃亏得很。”

一圈子人闲聊一阵闲话，洗漱后都陆陆续续睡去了。

乡里的夜黑漆漆的，这一晚没有月光也没有雨，蝈蝈声响成一片，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老李头、李婆婆和顺子三人还围坐在茶几边，到差不多转钟才睡去。

老李头和李婆婆平时都很早睡觉，但是每回顺子回来，东拉西扯总有话讲。不管怎样，他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有什么比血浓于水更珍贵的呢？一家人守在一起就是莫大的幸福。乡里这个家是顺子在外应酬打拼回来暖心的港湾，父母对他的生养之恩，他出生长大的土地，熟悉的乡音，冒着热气的蒸笼……有时候他真的很累，但是能怎样呢？他已经尽力了，对所有生命中的一切。

可是人生世事，就是有那么多不可掌控的因素，如黑夜里潜伏的星光，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