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薄的世界

                         

      从昨天傍晚开始，天空便飘起了雪花。现在已经临近中午，若是往日，这条城市最繁华的步行街早己喧嚣已久，但是今天，却只因为这场雪，变的冷清异常。一阵寒风乍起，片片雪花飞舞的更加张扬，它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嚣张的有些横冲直撞。

    “该死的雪！”我咒骂着，刚伸出手，想把围巾再拉紧一些，那丝丝的冰凉便迅速地侵上了手指。

      “真是凉薄的东西”。我再次咒骂一句，不仅加快了脚步。

    “姐，你怎么来了？”店里的小妹看见推门而进的我，嘴张得像塞了个大苹果。

      怎么会不吃惊呢？这些年，店面开了一家又一家，遍布城市的角角落落，但是，每当我熟悉了她们的气息后，内心却如经冬天的过堂风，冻的瑟瑟发抖。于是，转身逃离，再难光顾。

      “生意怎么样？”不理会小妹的表情，我低声询问一句。

      “可能下雪了吧，人都窝在家里不愿出来，因此……”

      “今天歇业一天！”

      “啊……”小妹再次目瞪口呆。

        没有解释，我扭转脚步，再次融入了冷清的街道。是的，这些年，我已经学会了沉默，语言似乎成了我的内伤，多说一些，声高一些，都会把藏在我内心深处已结痂的伤口撕开，露出鲜红的肉芽儿。夜半梦回，披衣临窗，梦中的回声依旧绵绵长长。

        雪花飘啊飘，思绪如张开的网，扑面而来。

      我与高山相遇在雪花怒放的日子。那天，他赤脚穿了双半旧的皮鞋，我问他怎么不穿袜子，他一边羞红了脸，一边却又一本正经的回答:“懂什么，这叫风度”，呵呵，傻呵呵的我居然信了。于是不久，赤脚穿鞋成了我们独有的时尚。

      后来，我们熟悉了，常常结伴而行。到了春天，他把第一朵迎春花摘下来插在我的头上，又故意装模作样端详半天，然后不紧不慢地说:“真丑，花都让你糟蹋了。”他也会在每个下雪的日子，拉着我在外面瞎晃荡。我说冷啊，他说跑一跑便不冷了。于是，笑声响遍了白云山的整条山谷，空中的雪花也为我们舞动起快乐的翅膀。那三年啊，美好地犹如轻灵的羽毛，温柔地滑挠着我的内心。

      但是，好景不长啊！在一个阴雪霏霏的冬天，我们相恋地事被父亲发现了。他大发雷霆，指着高山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穷小子还想娶我闺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高山红了眼睛，久立不动。他望着父亲，一字一句地保证:“我不会穷一辈子的，我会对梅好的！”他好厉害啊，固执的父亲竟被他感动了，可爱的父亲斟酌一翻后，决定给他两年的时间。

        高山走了，去了大城市。我记得，那天也下着雪当雪花落在我左脸的时候，他轻轻地亲吻了我的右脸，最后他笑着向我挥手。我甜蜜地笑了，我相信，我的高山哥哥会回来的。

          但是高山哥哥，他去哪儿？已经两年了，却杳无音信。

        日子一天天滑过，半年后，父亲把我许到了城里的人家。我害怕极了，害怕那种无休无止等待的日子，害怕我的高山哥哥回来寻不到我。我想，与其等待，不如追寻吧！于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夜里，我跳了窗户。我还记得，当时脚落地时碰到窗旁锄头，割伤了脚趾，我就一蹦一跳地走了十多里山路，当时可真疼啊！

        我来到了高山所在的城市，在一家服装店当售货员。我本想着挣些钱后去找他，但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那个衣冠楚楚的老板骗去了我的清白。那晚可真冷啊！屋外的雪下的比今天还急，比今天还厚。我蹲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拿起了盘子里的水果刀，又战战兢兢地丢掉……

        三天后，年迈的父亲来了，他说他知道我脾气犟，也怕我独自在外受伤，便一早通知了我城里的婆家，父亲告诉我，老板二宝便是我的未婚夫。

      高山，你在哪儿，你知道我多害怕吗？虽然你走了，我跑了，但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吗？我哭过，闹过，也绝食过，但一切都是白费。父亲甚至把户口本交给了二宝，我们已经有了婚姻。荒唐的笑话，变成了锁我的牢笼。

      高山，你在哪儿？我离婚了，善良的二宝终不能忍受我的冷淡，在我生下孩子后，放下了我。他说我是一个凉薄的人，再热的心也焐不热，他说凉薄的人就交给凉薄社会吧！那天，我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断心肠。高山，我怎么成了一个凉薄的人，我的心始终是热的，但你在哪呢？

        长相思，短相思，年复一年，只为相思。

        ……   

      雪继续无休无止地下着，树，路灯，房子，马路，全部掩藏在白色之中。远处有笑声传来，我怔怔望去，没有人影，我狠狠地踢了一下腿，鞋子带起的雪洒在光洁的脚脖，丝丝冰凉。我把脸往围巾里缩了缩，继续游走在这凉薄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