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香港九价永久居民
梅园很快到了,Lucas蛮不讲理式的投诚还在继续。
他耷拉着脑袋,沮丧又跳脱地细数对方的“罪状”,比如毕业后金廷祐从没去找过他、托父亲给他的项目提供临床数据也被谢绝、自己回来找过他两次,每次都刚好出差……还有没说出口的是,这次突然比约定的月底提前一周来就是怕那人又“出差”。
金廷祐默不作声的听着,心里细细比较着黄旭熙的变与没变,对于那些“罪状”丝毫都没听进去,自然更不会有所解释。他此时心里想的是,待会儿要喝几瓶啤酒才能尽够地主之谊。
“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肩膀被那人拉扯,他恍惚抬头,对上的是对方怒气冲冲的眼神。
“唔……抱歉,我刚刚在想待会儿吃什么。”
仿佛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顿饭自然吃得不是滋味,黄旭熙喝得多,醉得也快,但还是很体面地措辞,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过去。金廷祐不会喝酒,期间又叫了瓶北冰洋,碳酸饮料和啤酒一混,胃变得更加难受,便只是趴着,静静地看着那人。
狭小的包厢里只有二人,窗子开着却没有半点风,桌子中间是黄旭熙一直嚷嚷着要点的诸葛烤鱼,他说怀念这个味儿,却没吃几口……熟悉地记忆又要翻涌而来,金廷祐晃了晃头,强行停止追忆过往。
黄旭熙又说了好多话,有的是他想说的,有的是因为那位一直不说话不得不说的。看样子,他疲惫极了。想象之中的重逢原来那么辛苦,仿佛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开始提起在广州的事情,大概是为了拿下一笔医疗器材的订单,又不想靠父亲的力量,自己一个人和赛福斯(医药)周旋了半个月,奔波了好几轮……突然又“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郑重其事地对金廷祐说:“但你知道吗?小九,那都没今天累……好难……”还没说完,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搞什么?”金廷祐推了推那人的胳膊,“不会真的喝倒了吧……”他又稍微借着酒劲像以前那样数落起那人来。只有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轻松。
但很快,棘手的事情来了,已到深夜,店家要打烊,而那位却越睡越香,丝毫没有半分要醒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揉揉眼睛,打开手机叫了代驾,又和服务员一起七手八脚地把他架起来扶到门口。
黄旭熙当然没有醉,他只是坏心眼地装醉。被人抬起的时候心里有点不安,又听到金廷祐和服务员讲代驾快到了,他不想被送回酒店,可转念一想还没告诉小九自己住在哪里。于是,眼睛虽然闭着,耳朵却直直竖起不放心地打听着自己的着落。
一辆蓝色的奥迪A3慢慢靠过来,代驾小哥探出头说:“金先生,车给您开过来了,是继续我来代驾还是您开?”金廷祐指了指紧靠着他的黄旭熙和自己说:“我们都喝了点酒,你开吧。方便搭把手吗?”于是几个人把黄旭熙扶到后座躺下,金廷祐跟服务员道了谢,坐上副驾驶。对代驾说了一个地址,又习惯似的打开了音乐,调低了音量。
正好放到他最爱的乐队的成名曲,在沈帜的念白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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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回家的时候/看了下日历
46年9月13号好像也是阴天阵雨
可谁来救我/别让我无尽地坠落
此刻你的手又好像一把匕首
再转一圈吧/那些自作多情的相逢
他睡眠质量不好,长久以来都被梦魇纠缠,今天又发生了好多事,所以只喝了点酒就轻易陷入梦境。梦里的他永远是大学生的模样,可能是潜意识里最喜欢那个时期,所以才会这样留念。今天他跟往常一样从实验室下课,从后门离开的时候听见了小树林里有猫叫,不自觉停下来呼唤,一只白色猫咪缓缓从香樟树后走出来到他脚边。
他弯下腰逗它,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在这里?”
猫咪缓缓开口:“我叫九。”
“好巧,我也叫九。你的主人是谁啊?”
“我的主人是弗兰肯斯坦教授。”
“哦……是生物系的教授吗,那你的朋友呢?”
“九没有朋友。因为九是弗兰肯斯坦创造出来的怪物。”
“……”
“不信你瞧,我没有尾巴。”白猫转过身朝他摇了摇屁股。
“不,你不是怪物……”
“谢谢,但是你我都知道。我们很像吧……因为我们都是怪物……”
“不!不!九不是怪物!我也不是怪物!”他叫起来,醒来出了一身冷汗。环顾了一圈,他躺在宿舍的床上。宿舍里其他人都不在,屋外昏昏沉沉仿佛要下雨,梦里那只没有尾巴的猫的诅咒还历历在目,他无力地倒下又昏睡过去。
恍惚间,肩膀被人摇醒。他又慢慢睁眼,唔……天黑了,Lucas回来了,正在焦急地看着自己:“小九!你发烧啦?别睡了!我带你去看医生。”说完正要扶起他,可他想起了白猫的话,心里顿生恐惧似的推开了Lucas。梦里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里,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他似乎想起了白天见过了黄旭熙,又想起了黄旭熙要订婚的事儿。白天,他把他推得远远的,现在又很后悔,于是,慢慢挪动身体凑过去,双手环住那人的脖子,把头深深埋进那人的颈窝,声音细细小小:“至少在梦里……不要离开我……”说完,又小声抽泣起来。那人的手缓缓的攀上他的腰,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脖子上、头发上……
当那人手臂慢慢收紧力气的时候,金廷祐突然震动地抬起头,不对,这里不是宿舍,是自己在上林苑的家。感受到对方的动静,黄旭熙慢慢拉开紧贴着自己的身体,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望着金廷祐。
那憔悴的眼神里盛满了深情,或者说是绝望,不如说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