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难，难说话——我观《立论》

《立论》收录于《野草》，是篇300字短文，讲了个小故事——“我”想既不说谎话违心，也不说实话遭打，老师就教“我”说空话：“ha ha……he he……”

立论

我梦见自己正在小学校的讲堂上预备作文，向老师请教立论的方法。

“难！”老师从眼镜圈外斜射出眼光来，看着我，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一家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合家高兴透顶了。满月的时候，抱出来给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点好兆头。“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谢。“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做官的。’他于是收回几句恭维。“一个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

“说要死的必然，说富贵的许谎。但说谎的得好报，说必然的遭打。你……”

“我愿意既不谎人，也不遭打。那么，老师，我得怎么说呢？”

“那么，你得说：‘啊呀！这孩子呵！您瞧！多么……。阿唷！哈哈！Ｈｅｈｅ！ｈｅ，ｈｅｈｅｈｅｈｅ！’”

一九二五年七月八日

我不擅长说话。

这个说话是指社交场合的那种场面话，自己说得自然，旁人听得舒心，现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却在此讨论“说话”，颇有鹦鹉教人学舌的滑稽感。

说话是“我说，人听”，既是场面话，注重的是“感觉”，尤其是听者的“感觉”，无关“内涵”或“意义”——场面话哪需要多大内涵与意义？

真话一般逆耳，假话大多好听。

你如果想挨打，可以放肆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春节假期总会结束”之类虽正确、但无益还恶心人的所谓“真话”、实则“蠢话”，活该挨打——少有这么奇葩的人吧？

你如果希望听者开心或不会不开心，自己觉得无所谓，那就说几句“这孩子将来要发财”“将来要做官”“财源广进”“长命百岁”“更帅了”之类的“假话”，彼此开怀挺好的——绝大多数人是如此。

你如果希望听者开心或不会不开心，但自己不想违心说“假话”，那就“ha ha……he he……”几句“空话”过关，不会有人费心较真为难；或者说得体不冷场的“真话”——极少数人属于此类。

你还可以——沉默，不说场面话，只是看周围人说着场面话，甚至看都不看，这种人要么是极其不善言辞，大家基本理解；要么是内心极其强大而且实力更加强大，强大到几乎所有人都得说话、你不想说话就可以不说话的程度，大家只能接受——极个别人属于此类。

然而，说了这么多，并无法改变“我不擅长说话”的现实。

文 / 我所谓

时 / 2021年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