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滑稽的菠萝
01
我住的小区还算比较新，是一个小高层，六楼，一层两户，没有电梯。
我的邻居是一个年轻人，名字叫王华。我之所以知道他的名字，是因为有一次水务局的人，连续两个月在他家门口贴了欠水费的单子，然后去楼下拆走了他家的水表。
这个年轻人不常在家，有的时候很晚回来，有的时候白天才回来，有的时候甚至两天都没有听到他家的开门声。
这倒也难怪他家可以被拆了水表，还一点儿也不着急。
这天晚上临近11点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听见敲门声。
我拿起桌上的老花镜，起身去门口，我先是在猫眼上看了看，发现是王华，这才把门打开。
“大爷。”王华浑身带着些酒气，问道：“家里有蜡烛吗？”
我看了看我家的灯，说：“蜡烛？这也没停电啊。”
王华“嘿嘿”笑着，伸手指了指身后。
我摘下老花镜，朝他身后看去，一个年轻的女孩正站在楼道里玩着手机。
“大爷，我准备和我老婆吃个烛光晚餐。”王华提了提手上的塑料袋说：“这晚餐有了，可是没有烛光啊，大爷您家有的吧？”
我心道这年轻人真会玩，说了声“等会儿，我找找”就进屋里去了。
蜡烛这种日常用品我肯定是会准备的，厨房抽屉里好几支，我挑了一支稍微短一些的，拿到门口，打开防盗门，递了出去。
“谢了，大爷，改天还你。”王华还挺客气，不过我是没指望他会还。
02
其实这个王华看起来也不穷，楼下唯一一辆奔驰好像就是他家的，穿的衣服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水表被拆了这么多天了，也不装回去。
虽然他也不常在家，但偶尔回个家，总要洗个澡啥的吧，这没水可怎么办啊？
哎，这年纪大了，就是爱瞎操心。
我看了看挂钟，正好晚上八点了，便伸手从茶几上拿起电视遥控器，调到我常看的频道，我要看的连续剧正好刚刚开始。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我皱起眉头，这谁呀，大晚上的。
我起身走到门口，朝猫眼往外一看，哟，这怎么又是这个年轻人，王华。
我拉开门，看着他。
王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大爷，再借我两根蜡烛呗，回头我一起还你。”
我有些不耐烦，本想说：有借有还，再借才不难，可转念一想，事不过三，又是街坊邻居的，万一我哪天出个什么事，他也许还能帮我一把。
“两根？”我竖起手指，说：“又搞烛光晚餐那？”
王华抓了抓头，说：“是啊，是啊，我总是忘记去买呢。”
我越过他，看见他身后站着的那个女孩，想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会玩啊，摇了摇头，反正我给蜡烛就行了，管他怎么玩。
我从厨房抽屉里取出两支蜡烛，塞出防盗门，王华接过蜡烛连连称谢，我挥了挥手，便把门关上了。
03
这天，我起了个大早，因为约了浔城学院的白教授一起吹萨克斯。我洗漱好，把萨克斯拆了，装进包里，然后去洗漱。
我隐约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声音，我从厕所里探出头来，侧耳听了一听，又好像不是在敲我家的门，便不再理会。
可这也没过多久，我家的门也被敲响了。
“谁呀，这大清早的。”我从厕所里边提裤子，边走出来，这我是十分不开心的，这要不是我今天有约了，起了个大早，这人不就把我的美梦给打断了？
我用力的拉开内门，发现门口是两个装扮很奇怪的年轻人，他们头上染着五颜六色的毛，身上穿着带孔的衣服，这在我们那个年代，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干什么？”我的语气不善，皱着眉头对着这两个小年轻说道。
“哎，大爷，嘿嘿，别这么凶嘛。”其中一个笑呵呵地问我：“大爷，您知道对面的这人去哪了吗？”
我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说了一句：“不知道，不知道。”就要把门关起来。
“哎，大爷，等等，等等啊。”
我虽然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但是这种小孩子万一以后总是来烦我怎么办？于是我抓住门的手停住了，看看他还想说什么。
“大爷，这个对面的人要是回来能不能打电话给我们？奖金500。”那小伙子伸出一个手掌，张开手指对我说道。
“干嘛？王华犯了什么事情？”我突然觉得有些好奇起来了，有人竟然愿意出500块买王华的行踪。
“哎呀，大爷，您认识他就更好了，您到时候帮我们留住他，等我们来的话，我们给您转1000块。”
“你们不说，我干嘛要帮你们，我又不是个贪财的人咯。”我觉得自己被鄙视了，我必须要澄清自己。
“就是王华这小子，欠了我们的钱。”那小伙子说道。
欠钱？
那王华的车就很贵了，怎么会在外面欠钱不还呀。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聊下去，我可能就会迟到了，于是说道：“好的，好的，你们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04
我终于出门来，走在去公园的路上，沿途树叶飘动，发出轻轻地沙沙声。我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心里刚一阵舒爽，却看见迎面而来的吴大妹子，她才刚退休，仍然风韵犹存，就是一点不好，嘴长。
“哎，李大爷，早上出来晨练啊？”吴大妹子看见了遮住脸想从旁边绕过去的我。
我听到她打招呼，想这邻里邻居的，不搭理也不太好，于是放下遮住脸的手，勉强露出个笑：“啊哈哈，吴大妹子，早上好啊。”
我明明背着萨克斯包，她却说我出来晨练，我偏不上当，偏不接茬，看你还找什么话说。
“诶，李大爷，别走啊。”吴大妹子突然特别热情起来，拉住我的手，我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吴大妹子也不介意，直接开口就是噼里啪啦。
“李大爷，你家对面那个小伙子，叫王华吧？哎哟，呵呵，可厉害了，开着大奔，人长得也好，又年轻，诶，你知道他有对象吗？你给问问呗，我家女儿也到年龄了，马上准备考银行，考上了的话，条件也不算差……”
“好好好，打住，打住。”我满头冒汗，谁知道她一开口就能说这么多，我急忙说道：“人家有老婆了，已经结婚了。”
“这样啊。”吴大妹子一阵失神，我趁机朝前小跑两步，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终于到了地点，我看见白教授正自己坐在那儿，萨克斯已经装好，自顾自地吹了起来，我急忙跑过去，说道：“哎呀，白教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早上碰到上对门催债的两个小伙子，刚才又碰到吴大妹子，真是一路波折呀。”
白教授皱着眉头说：“老李，你家对门的不是那个王华吗？”
我一听觉得奇怪：“老白，你也知道他？”
“嗨，别提了，这小伙子在我们学校找了个对象，本来两个人家庭条件就一般，那女孩子唆使王华把家里房子卖了，还让王华借钱去买了辆大奔，说什么提前享受。”
“这这这……”我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哪儿有这么过日子的？现在的年轻人啊。
“这还是轻的，你知道吧，他们天天在外面玩，债都不知道借了多少，那女孩子学也不上了，这算是废掉了。”白教授脸上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
05
事情过了两天。
这天晚上，我请了白教授来我家吃饭，顺便聊一聊乐谱，过几天有个商场开张，我们准备弄个组合，上台表演。
白教授喜欢吃口条，我特地去“老字号”买了二十块钱的卤口条，又买了半斤卤牛肉，自己炒了个鸡蛋，弄了个芹菜酱干炒肉丝。
我们俩刚喝上两口小酒，就听见有人敲门，我是极为不高兴的，这几天我家的门都快被敲坏了。
我跑过去，把门拉开，看见门外又是王华。
“大爷，那个家里来客人了？”
“今天你回来挺早啊。”我没好气地说，语气中故意带着些冷嘲热讽，不过他似乎是没听出来。
“那个，大爷，能再借两只蜡烛吗？”他笑嘻嘻地对我说道。
我不耐烦地说：“你这烛光晚餐吃个没完了还？”
王华也不说话，抓了抓头，一个劲地嘿嘿笑着，大概也是感觉到不好意思了。
“最后一次了啊，下次自己提前去买好。”我这么说着，跑去厨房里给他取了两只蜡烛。
白教授也跑到门口，不过今天只有王华，白教授倒是没能看见他的学生。
我把蜡烛从门缝里塞出去，王华笑嘻嘻接过，给我道了谢就掏钥匙去开对面的门。
我其实一开始没多想，可这蜡烛都借出去好几根了，究竟是做什么的？我不禁朝那王华多看了几眼。
“他借蜡烛做什么？”白教授在旁边问我道。
“他喜欢吃烛光晚餐那。”我脱口而出。
“他一个人吃什么烛光晚餐？肯定是在吃毒。”白教授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说出让我大吃一惊的话。
吃毒，那可是犯法的，我这算不算是助纣为虐了？
呸呸。
“我得报警。”我掏出手机来，就准备打电话。
“别。”白教授拉住我的手，说：“咱们没有证据，万一猜错了，你就成报假警的了，那可是浪费公共资源。”
“那怎么办？”我突然想起来前两天那两个小年轻来讨债，这欠债还钱总是天经地义的吧？我找到那两个年轻人留下的联系方式，戴上老花镜，开始拨号。
“你这打得是谁的电话呀？”白教授问道。
“就是前两天那两个讨债的小年轻。”
“哎哎哎，不能打，打不得。”白教授急忙阻止我，“你这电话打出去，这孩子还不得彻底毁了。”
“这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要是他真在里面吃毒，这……”我说到这，才反应过来。
我低头急忙朝手机看去，那上面已经有了0：32的时间显示，说明电话已经拨通了，我急忙挂了电话。
“哎，老白，电话打出去了。”我说道。
“哎。”白教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06
那两个讨债的小年轻很快就来了，因为我听到对面的门被敲响了，还伴随着大吼大叫的声音。
但是没有人开门。
我看到这个架势，确实心底有些后悔，但是木已成舟，我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我从猫眼看出去，发现这两个小年轻，竟然带了工具过来，开始拆对门的锁。
我急忙拉开门，说：“使不得使不得，你们这是擅闯民居。”
那两个小年轻扭过头来对我一笑，说：“谢谢老爷子给我们通风报信啊。”
我心里那个后悔。
我急忙关上门，打电话报警：“喂110吗？我家这里有人在吃毒，还有人在撬门，快来，我地址是……”
那两个小年轻才刚把门撬开，警察就来了，他们急忙朝楼顶跑去，警察找我询问了一番，我把对面王华找我借蜡烛的事说了一番，然后指了指对面的门：“就是这小伙子，他肯定是在吃毒。”
我看见警察顺着被撬开的门，冲进了王华家，我也想凑过去看看，却被拦住了。
我隐约听到王华的声音。
“警官，我家只是欠电费了，真没吃毒啊。”
白教授这时也来到我的身后，摇了摇头说：“没想到这个事情还是闹成这样，真是何必呢？死要面子活受罪，提前享受的结果就是越陷越深啊，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