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

沈阳,并不是我想要的城市,却是紧紧抓住我的地方。

记得童年第一次看见沈阳,是始于一次县医院因病毒性重感冒误诊的心肌炎。连续高烧40度长达半个月的6岁孩子,瘫在1.92米高的爸爸怀中,就像骑在大象身上狂奔一样。至今梦里依旧时常梦见那时残存的画面,红色的铁路灯映出无尽的梯子一样的铁轨,爸爸就奔跑向这银色梯子所伸向的一个昏黄的小站。蒸汽火车呼啸着的蒸汽弥漫了整个晚春的夜晚,站台在一片推攘吵杂中完成了上下客,就像糖炒栗子一样。没座位的绿皮火车中,爸爸高大的身躯保护了半梦半醒的我,有他的地方,就有最舒适的座位。

我记不清到底听了多少遍“香烟、瓜子、烤鱼片……”总之,醒来的时候,就已是挤满了等公交车的地方,红白相间公交车上,有人给抱着我的爸爸让座,并关切的问孩子怎么了。爸爸说我发烧半个月不见好,县医院医生说是心肌炎没法治,让连夜转院到沈阳去医大二院看看。那人便宽慰爸爸说不要担心,医大二院是全省最好的医院,肯定能治好。到了医院检查后发现只是病毒性重感冒,给开了两瓶西德的特效药(退烧药和止咳糖浆),打了一针,就告诉爸爸可以放心回家了。

回家途中,爸爸终于可以歇口气了,我也终于在火车站站台上看见了两个字——沈阳。

13年后,再一次看见火车站中沈阳这两个字时,是大学报到。我并不喜欢那所学校,可是分数说了算,复课还是报到,我宁愿后者。学校所在地不是沈阳市内五区,所以平时周末寝室小伙伴就一起去中街、五爱、太原街等繁华地段逛逛。那时候的商业街还是很有人味儿的,人们熙来攘往,超市里每个周末都在结账台前排着长长的队。

如果有人问:这么多年沈阳最好吃的是什么?我可能会回答四个小吃,宏利麻辣烫、水校凉皮、四季面条、八一馄饨。抱歉!我就是这么个吃货,而且吃货的眼中,最能留住一个人的不是一个城市的繁华,而是长膘的味道。

宏利麻辣烫是学校所在镇的小吃,一对夫妻离开大酒店,独自经营着自己的12平米、3张桌子小店,炒鸡架和麻辣烫却是出奇的好吃,还不贵。不贵就可以每周都吃,打打牙祭,还能被老板和老板娘虐狗。我很羡慕那种夫妻档,一辈子,一个店,一个家。

水校门口的凉皮是个山西大爷推着三轮车开的,道地、料足、管饱。管饱就不管四季都爱吃,对于穷学生来说,每周最奢侈的时候就是中午麻辣烫,下午凉皮。凉皮大爷是跟着上水校的孩子来到沈阳的,他时常对我们说起遥远的故乡,不过他还是认为和孩子一家人在一起生活踏实。

四季面条对于我来说,真的算奢侈了,一碗大肉面的诱惑,要搭上往返公交车车费,算下来抵得上下一趟镇上的骨头馆了。不过就是喜欢大肉面那种黑亮的肉汤和艮硬的口感,以及大汗淋漓的辣肉酱浇头,那是太原街、五爱繁华热闹的都市味道。

最后那碗我只吃过一次的八一馄饨,是我吃过最有力量的一顿饭。Ting陪着我去面试,给我打气的方式就是二月里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肉馄饨。馄饨的味道说不清楚,是紫菜的海风,是葱香的初春,是鲜肉的诱惑,被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包好了,就是暗恋的味道。什么都不必说,趁热吃就好。吃完我就接到入职的通知。而我也深知毕业后,我和Ting一定会如一个个潮头的海浪一样,被看不见的礁石劈成各奔东西。馄饨或许更像是聚散吧,剁碎了和一起,又用力包在一起,最后还是被放进滚沸的汤中分散成一个个小鱼儿。

此后,在这座城市里做个微不足道的小齿轮,被各种世事、家事紧紧咬合着。合租房子,驻外工作,买房子时却选了沈阳。虽然我并不十分喜欢这座记录了我五味杂陈的20年的城市,虽然我的心也不在这座城市。可是,不知道是宿命还是什么,我居然还在沈阳。

或许我欠了沈阳半条命,就注定了要用半生去偿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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