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又是忙碌的一天接近尾声，早晨闹钟响的时候我才刚睡下几个钟头不到，拖着前一天疲惫的身体机械式的刷牙洗脸，来不及吃早饭就要急急忙忙出门赶地铁。一上午都在会议中度过，总公司要对各个部门员工进行考核，希望大家提高警惕，下星期的招标会标书还没有整理完成……总算熬到了夜幕降临，霓虹灯亮起，同事们纷纷打卡下班，明天是周末，有人说要和丈夫带孩子去海洋馆；有人说要在家里陪爸妈吃饭；那么我呢？应该又是在出租房里睡一整天吧。

回家的地铁上我收到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在老家的妈妈发来的：儿子，明天是周末你看看能不能抽空回来一趟，你爸他们单位的赵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妈想你回来见见。

我的老家其实并不远，高铁一个钟头的车程，但是自从我留在北京工作之后，就鲜少回家了，周末或者中秋节这种两三天的短假，要么我要去加班，要么就选择留在出租房里煮碗泡面，看部电影，补充睡眠。父母退休以后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能尽早完婚生个一儿半女留在他们身边享受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可这对于我而言，太难了。

另一条信息则是我的发小张威发来的：我下月初结婚，你赶紧把假期腾出来，伴郎的位置必须是你的。

说起来我和张威也认识小二十年了，小时候我们两家住隔壁，后来我俩上了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大学毕业后我选择留在了北京，而他在犹豫了几个月后还是选择了回家发展。张威结婚的对象小艾是我们的高中同学，两个人在高二那一年开始偷传小纸条，熬过了高三的重重压力，扛住了父母和老师们整整一年的“严刑拷打”没有任何意外的最终双双落榜，复读一年。那时候除了我对他们这对高三党苦命鸳鸯表示同情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始终坚信着他们的感情，她就是陈朵。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那份单纯的小幸福，磕磕绊绊吵吵闹闹终于要走入了婚姻殿堂。有时候我常在想如果当初我也和他一样选择回家的话，是不是现在的生活能够更好一些呢？

看到张威发来的结婚邀请以及母亲的相亲安排，我的思绪突然回到了高三的那段时光，那一年除了没完没了的考卷和模拟测试之外，还有陈朵。

高三那年班里新来了一位转学生，被安排和我坐同桌。她就是陈朵，她话不多也许是因为认生，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和她有过太多的交集，直到有一天的自习课，那天我实在是太困了，趴着睡了一会儿，那个下午阳光刚刚好，一点也不刺眼，教室里安静得出奇，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陈朵有点婴儿肥的侧脸，就是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脏砰砰砰直跳。后来我发现她并没有在复习功课，而是在偷看三毛文集。

张威说我那是情窦初开了。

确实，陈朵成为了我的初恋。我开始很难认认真真的复习功课，总想着和她说句话；每天会刻意的把早餐牛奶递给她，说自己营养太旺盛；有时候也会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写纸条给她：三毛文集讲的是什么呀？就这样我们开始熟络了起来，陈朵会帮着小艾把情书递给我，再让我交给张威。我觉得她和别的女同学不一样，她身上有种与世无争的感觉，散发出与同龄人不符的成熟，一颦一笑都让我心里感到痒痒的。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张威和小艾要去北京玩，而我也终于鼓起勇气约了陈朵。那天为了不做电灯泡，我们俩选择去南锣鼓巷逛逛，她穿了一条浅色的连衣裙，白色的帆布鞋，可能是光线的缘故，她的刘海微微发黄，小脸蛋晒得红扑扑的，特别好看。胡同里面每一间小店每我们都进去看，她特别喜欢纸质的东西，尤其是做工精致的手工纸制品，每一个她都爱不释手。而我却总是偷偷地在看她。

“孟岩，你是不是喜欢我？”

“……”见我默默不语，陈朵笑着走开了。

那时候还没有高铁，我只记得要从北京回家就要坐两个多钟头的长途汽车。回去的途中我们四个人分两排坐着，张威和小艾在后面叽叽咕咕，一路都没停止过，而我和陈朵却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我偷偷地拉住了她的手。

大学通知单来了，我如愿的到了北京念书，而陈朵则去了南京，张威和小艾选择复读一年。我和陈朵也正式开始了异地恋，我们俩约好每晚九点整准时通话，我和她讲最近男生宿舍里热度很高的游戏，她和我说周末去看了天鹅湖芭蕾舞。我们和彼此分享着喜怒哀乐，同时也憧憬着未来。无论是生日还是各种节日，我都提前买好礼物，一有时间就连夜坐火车往南京跑，然后把所有的礼物一起拿给她，她总是嘴里抱怨“别总乱花钱，你能来看我就已经很好了”但脸上还是隐藏不住的喜爱之情。我省吃俭用攒下的零花钱大老远坐十几个钟头的火车只为了能够来看看她，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现在的我根本不敢想象，那时候究竟哪来的那么多精力，穿过大半个中国几千公里只为了能够看她一眼。我从没想过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只要我一心的对她好，我们的日子就一定会越来越好吧。

后来临近毕业的时候，我们开始迷茫了。

我问张威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我想留在北京闯荡折腾一下，但是又想尽快稳定下来，给小艾一个家。”虽然他比我晚一年毕业，他似乎已经早早地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最后一次见陈朵的时候，是在北京。她来办理签证。

“我申请了交换生，去英国。”

“那我们呢？”我知道我留不住她了。

“孟岩，我喜欢你，从我第一天和你坐同桌开始，我就喜欢你了。可是这么多年，你还是让我看不到未来，你的人生规划里面根本没有我。那年夏天在南锣鼓巷，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你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陈朵流泪，她说话从来都是慢条斯理的，那天竟然激动到上气不接下气。我很想去抱抱她，但是却不知道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

张威毕业后在北京待了短短几个月就回老家了，复习了大半年的时间又去考了公务员。我知道他和小艾结婚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竟然觉得是不是来的太快了点，但细数下来我也已经在北京闯荡了四年多。

陈朵刚走的那几个月我还是会经常偷偷地去看她的微博更新，毕业论文，答辩和实习忙得我焦头烂额，还要抽出时间去找价位便宜交通便利的出租房，慢慢的也就忘记了再去看她的近况，其实也是害怕。很怕看到她越来越好，参加舞会，和朋友一起喝下午茶，周末自驾游去骑马，而我却是如此狼狈不堪的为了生计奔波。毕竟我们的路已经越来越远了，或许若干年后她还是那个捧着三毛文集的浪漫少女，而我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用一下午的时间来偷懒睡觉的少年了，因为还有很多的PPT在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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